精神分裂症患者对一个家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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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一直觉得我谈恋爱的种种情绪变化有一定程度是和我爸有关系的

缺爱，易敏感，不信任，自我逃避。

在看 《都挺好》的时候明玉小时候被母亲轻待，不重视，甚至打压，苏大强的态度像极了我小时候他爱我妈的样子。

七八岁时，我妈常年外出打工，在家的日子极少，所以我特别珍惜，加之我妈当时也是我们村数一二的漂亮女人，一直也为之骄傲。所以我和我爸对她千依百顺，而我和苏明玉不同的是我从不反抗，逆来顺受，以至于说我不如村子里的一个小女孩让我跪在床边却和我爸说说笑笑的看着我。这个场景我现在还是印象深刻。我爸一句不问，和我妈笑的前俯后仰。谁知竟是最温馨的场景。

                                        二

2003年农历四月，我们村有历年打社火的传统，我爷爷说，整个大队热闹非凡，我爸也是参与活动的一人，当天晚上和平时一样睡觉，第二天天刚亮，我爸就浑身抽搐，整个人都不对，意识模糊，家里人就赶紧去医院，当时县上的医疗设备还不算先进，只能吃点镇静药回家，随后我爸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暴力，大骂。在这之前我爸的性格特别内向，姑姑比我爸小三岁，她说上学那会我爸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很少带同学来家里玩，胆子也很小，以前挖窑洞用的炸药响声大威力其实一般，姑姑说我爸吓得从家里一直跑到村头捂住耳朵不敢回来。

爷爷只有我爸一个儿子，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特别明显，爷爷的脾气也很暴躁，不过对我是特别特别好的，只是我爸一做错什么事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小时候觉得我爸特别可怜。

后来就去了大一点的城市，一番周折，我爸最终被确诊为精神分裂症，爷爷死活也想不明白好好一个人睡了一个晚上怎么就得这个病了。

                                    三

我就记得我妈不敢回家，在一个阿姨家呆了好几天，说是害怕我爸，最后我看不下去，拉着我妈说，没事，妈，我保护你。当时我是七八岁，拉着我妈进了房门，我爸在沙发上坐着，说话的语气特别吓人，我害怕他又打我妈，想着先发制人，拿着一个小梳子，充满了斗气对着我爸，后来的记忆就不全了，总之那场战争没有发生。 后来我妈去做了服装生意，没有什么眉目就把卖不出去的余货堆在了家里，我妈说你奶不给你买新衣服你就自己在里面找，好看的你就穿，那天放学我开心的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小背心，样子有点花，不过有点露背，和平时奶奶买的更潮流。我爸在床上睡着了，等我换好之后还没有来的及走出家门，我爸突然醒来看到，嘴里一边骂着一边把我衣服脱了给我扔了，我光着身子他一脚把我从台阶上踢下来，当时吓得哭的声音特别大，邻居们赶来赶紧抱着我给我把衣服穿好，这个故事是怎么收尾的我记不清了，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在也没有穿过那么鲜艳暴露的衣服了，就算已经23岁的我穿衣服也只穿最传统的白色简单款。之后我妈就更不回家，一直在外面不是打麻将就是去打工。我爸的情绪也一直飘忽不定，在家就是吃饭睡觉骂人。爷爷奶奶特别辛苦，爷爷快六十了，为了我能安心读书，在外面工地给人打工，在这之前爷爷是教师，是军人，是村委书记。晚年的爷爷却过着这辈子最痛苦的生活。

那天奶奶下地干活回来的比较晚，家里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我就想着提前做好饭，我把柴禾准备好，垫着小板凳给锅里倒好水，刚把火点着，我爸突然冲进来，表情冰冷  ‘出去’，我没有理，继续做自己的事，我爸直接把我提出去，又是一脚，你给我出去，别回来，指着大门的方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从那以后我从没和我爸讲过道理。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因为他是病人。我除了躲没有办法。所以在我家我从不尝试。不做改变。

                                        四

后来我上初一我记得特别清楚，2009.9.9回家的路上我被一个小电动撞了，轻微脑震荡，颅内出血，住院了一个月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一个月，我妈许久未归，匆忙跑到医院，我开心的像个傻子，爷爷也回来照顾我，我妈陪了我整整一个月后，我刚出院，就得知她和我爸要离婚了，之后爷爷不同意，说我不能没有妈，这件事就闹上了法院，后来我妈回来取东西，我爸扛起我们家门口刚挖下来的有十多米的大树根跑着要打我妈，我妈重重摔了一跤，最后好多人把我爸控制住锁到了家里，我在旁边吓得不敢说话。我妈最后回到这个家的时候趁着我爸不在给我买了一些菜和吃的，说妈走了，让你奶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前一段时间和我妈提起这件事我说我记忆力特别好，还记得你最后一次回家的场景，说着说着我妈就哭了，说你个娃，记仇怎么记得这么好。

后来我爸的病情一直用药物控制，喝药的时候他是可爱的父亲，他会讲我小时候的事，会给我说好好学习，给我教英语，会在我初三紧张中考的晚自习，专门从县城给我买的复习资料赶天黑送来让我加油，会一遍又一遍叫我起床，他的笑不参杂任何就是单纯的开心。姑姑问 家里不是介绍了好几个，没有看中意的吗？我爸害羞的一笑，说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我妈。

拒绝喝药的时候，沉默寡言，自言自语，突然大笑，妄想幻听，脾气暴躁，任意破坏，经历了这几个情绪阶段之后爷爷奶奶在屋里，唉声叹气无可奈何，我搜集了很多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资料，还是没办法知道这个病他怎么会痊愈。有时候看着我爸的眼睛，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爸，我问他，你想什么呢，他笑的前俯后仰，我又问，他沉默一会，脑子里面想着不知道什么事情，我摇着他的胳膊，他问 你说啥。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敢问，就是在他清醒的时候知道他病着的时候的状态，发生的事吗我害怕问了就会把这个暂时好好的人又陷入那个黑暗的深渊。

那个下午他拿着刀把邻居家门口的树一通乱砍，嘴里胡言乱语，之后回家质问爷爷奶奶一些不着实际的话，姑姑来家里，他不让姑姑进门，让她滚，我不敢靠近他，奶奶拉着他要他喝药，要送他去精神病院，他用力一推，拿起刀对着奶奶，目光凶狠，奶奶哭着说 娃呀，我对不起你啥了，你来把我杀了吧。我吓得顾不上考虑一把抱住他，想夺下刀，我以为他会向往常那样把我推开，没想到他听话的把刀递给我说，雪雪，你给爸爸把这拿着，咱走，咱不在这个家呆了，爸爸带你去打工。他拉着我进了房子，同时，恶狠狠的对着除我以外的人骂骂咧咧，他说，嘘，爸悄悄的给你说，不能让坏人知道咱两要走，你想不想在深圳上学啊，爸打工。。。还没有说完。他换了张脸，就出去了，之后我再拉他 他就想从未认识过我，又拿起了刀冲向了门外，爷爷没办法打电话报警，来了两个民警，准备上前制服他，他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拿了根棍，吓得两个民警落荒而逃，我心里就在想，他是我爸啊，所有人都在害怕他，躲避他，我不能逃，试着和他接触，把他的思绪拉回来，我知道他在忧愁什么，他担心家里没有钱，我妈走了家里不像别人家那么完整，我说了很多心里话，虽然我知道很多他都没有听进去，他的大脑被恶魔占有了，可是他还是拼尽全力的给我说了一句话，爸不去医院，爸去了医院把钱花了，你还要上学啊，听话，爸没事。我一直觉得我爸的病和别的精神病是不一样的我爸还在拼命理清自己，还在和那个恶魔抗争着。把药化在了糖水里面我哭着说，我知道，你先喝点水，我们不去，我爸最终把药喝了。过了五分钟他瘫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力气。才发现我爸其实是最苦的，他不喝药的时候他就没有了自己，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活生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五

爷爷最终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2016.7月爷爷卖了家里的最后一车桃子之后在一个早晨出去上厕所就再也没有起来过，突发脑梗，半身不遂，要强的爷爷后半生一直在为命运抗争，接受不了自己这样的结局，精神抑郁了，一直乐观的他变得沉默寡言，什么事也不管了，直到我9月上大一的时候奶奶让我给我妈要学费，说家里没钱，要不然就别念了。心里虽然很难受不过也没在爷爷面前表现出，爷爷却说，快去学校了，你去咱家那个后面房子地上有个铁柱里面我之前藏了两千块钱你拿着去学校，爷爷没办法送你去学校了，你好好学习。

钱没要，我学了医学。

十月一回家我看了爷爷一次。

十一月五号姑姑打电话说爷爷快不行了，快回家。

十一月十号爷爷走了，胃癌晚期。很痛苦。

走之前爷爷说，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让姑姑一定要替我看个好人家。

之后我再叫爷爷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答应过。

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为我付出了最多的一个人却没有等到我的回报。

现在我工作一年，每星期给家里打个电话，奶奶一个人照顾着爸，他每天按时喝药，关心我什么时候回家，我妈来回折腾最终在商场开了个服装店卖衣服，这个家再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了。

一个夏天，爷爷躺在凉席上摇着扇子，看着窗外发呆，我问  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人死后是有灵魂的吗？  他笑着说，当时你大爷快不行的时候我给他说要是你走了还有魂能感受到什么就给我托个梦告诉声，至今他也没有梦到点什么信音。

我笑着说，爷，我一定会把咱家的坎坷写成故事！这真的太坎坷了。

爷爷说，那你得好好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