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汹涌
“当然是为了保护大神官。”他周身霜气弥漫,森冷酷寒,连室漫都 跟着冷了三分,微微 扬眉道:“你昨天去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赶着过来看你,早知如此,
也不用白走这一遭!” 我已很久没见到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微生怯意,但实在气他卑鄙,忍不住脱口道:“骗人,你是不想我见师父!” 雪无伤乌瞳收缩,身畔霜气更威,冷得
几乎能冻伤人,寒声道:“你既然已有定论还问我做什么吗?” 我本就有,见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噌的掀被而起,赤脚跳下床去,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长发海藻
般披泄于双肩,明眸冒火,几步奔到他身前,叉腰质问道:“你别以为伪装成冰块我就怕你!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见师父?” “有!”他站得笔直,面色雪白乌瞳漆黑,俊美得令人不
敢直视,“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不假思索的反驳道:“我从未当你是我的未婚夫!” 他乌瞳更黑,无光无影深不可测,眸光悲凉幽暗,生硬的道:“可我当你是我的未婚妻。”语落霍
然转身,扬掌震开窗户,涌身而出。 背影冷硬却无端让人觉得凄凉,我情不自禁的走到窗边,却碧乌不知从何处窜出,同他一起慢慢隐入暗影中。一人一豹相伴却不成双,反而
显得两个身影都无比孤单。 我向来嗜睡,这一夜却难以安眠,直到天色泛青才倦极睡去。 前面人明明是丝发似雪,欢喜追上,那人蓦然回首,却是黑眸如墨,我转身想逃,却魇
住了,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张祥和、冷酷两种矛盾表情并存的脸慢慢压下来...... “啊......”我尖叫惊醒,一身冷汗。 “小姐,又做噩梦了,你还好吧?”小六手持棉帕坐在床头,满脸
关切的问道。 “哦......”我挣扎坐起,愕然的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姐你一直做噩梦,不断地痴语冒汗,我有些担心,便自作主张的进来陪你了......”怯怯的看着我,有些紧张的道
:“小姐......你生气了吗?你别生气,我再不敢了......”这段时间,因为怕被人撞见琥珀青狸约会,所以严令下人没有传唤不得进房,小六见我不语,还以为犯民我的忌讳,眼睛一红
,差点哭出来。 “没有没有,我没生气......”我忙扯出个大大的笑容,拍拍她的肩膀道:“反而想谢我一直照顾我。” “呜呜......”小六忽然哗的哭了起不,抽搭道:“小姐小姐,幸好你
又变回来了,前几天我觉得你好可怕,尤其是一到夜里眼睛就鬼火似的亮得吓人......” 我苦笑,只好哄她道:“别哭了,以后都不会变了,你放心吧。” “嗯嗯......”小六不好意思的揉
眼睛,不知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鬼鬼崇崇的向外瞧了瞧,看见没人,才悄声道:“小姐,你还记得横波楼那个掌柜么?” 我一愣,点头道:“当然记得。” 小六续道:“今儿一大早,
他便来求见你,却倒霉的被大少爷看见了,大少爷说你病没好不见客,叫他赶紧走,他却跪在府外怎么也不肯走,说有非常要紧的事,一定要见你一面......” “啊?他现在在哪?”我
一听,差点没跳起来,他来一定和北崖.青狸有关,他这样急着见我,难道是北崖.青狸出了什么事? “还能在哪?”小六撇嘴,“还在那跪着呗,真是个犟驴,怎么赶都不走,引得丫
头小厮们都偷溜去看热闹......” “快快,帮我梳洗穿衣,我要出去见他......”我忽的跳下床,真奔脸盆而去。 匆匆梳洗完毕,胡乱穿上套衣裙,顾不得绾发,随手拿起条丝帕把长发一
束,便向外跑,却被小六一把抓住,道:“小姐,你......你换条丝帕吧......” 我奇怪的道:“为什么?” 她一指丝帕,结巴道:“这......这条是你自己绣的......” 闲事无事,我见不分尊卑老
幼,女子的丝帕上几乎都有个自己的标志,一时兴起便让巧手的丫鬟们给我的丝帕也绣上DSK三个英文字母做标识,初时我也兴致勃勃的跟着绣,结果手指几乎被扎成筛子,才好
不容易绣成一条,还歪七扭八的惨不忍睹。 “什么?”我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她是在含蓄的说我绣得太丑难以见人。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把拍开她的手,夺门而出。 切!
再丑也是独一无二,别人想模仿还绣不出来哪。 一口气跑出大门,果见横波楼掌柜直挺挺的跪在府门外,我忙迎上前去叫他起来,他却摇头不肯,老泪纵横的哽咽道:“大小姐,
求您再去看看我们少主吧,自从您走后,少主已经两天三夜水米不进了,他身体本来就虚弱,几天耗下来,眼见就要不行了......” “啊?怎......怎么会这样......”我虽有心理准备,但还
是没想到事情竟严重到这个地步,可我是假琥珀,北崖.青狸又明确的说过不想再见到我,我去也是白搭,所以不觉犹豫。 老掌柜那知道这其中的隐情,见我沉吟不语,还以为我
见死不救,忽然趴在地上重重磕起头来,撞得石板山响,“大小姐,求您了,您去劝劝少主吧,老主人不在白都,这里他只肯听你一个人的话,您若不去,少主就真没救了......” “快
起来快起来,头都撞破了......”看见地上溅开的血花,我忙伸手制止他再磕头。 “大小姐您答应去见少主了?”他希冀的抬起头来,额上鲜血滴答滚落,嘴角却欢喜的翘起。 “这个......
”我才想跟他解释,我和北崖.青狸已经半点关系没有,去了他也不会听我的话。 老掌柜却已敛起笑容,甩开我的手,又重重磕下头去,“大小姐,求您了,求您去看看少主吧......”
石板上产时鲜血飞溅。 “好 好好好......我跟你去......”我吓得一把拉起他,再磕下去,北崖.青狸我不知道会不会死,他却一定是完蛋了。 老掌柜大喜,顺着我的力道爬起不,血也不
顾不得擦,忙忙请我上路。 一路无事,来到横波楼时天已近午,老掌柜坚持把我送到北崖.青狸卧房门外才躬身退下。 看着熟悉的房门,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推不开门的糗事,
本以为再也不会来这里,没想到不过三天便旧地重游,人生还真是充满“惊喜”! “扣扣......”我敲门,里面无人应声,再敲还是一片死寂,无奈之下只好轻轻推开门,不请自进。 丽
莺的尸体自然早已经拖走了,地面也洗刷得干干净净再看不出来任何痕迹,不过我还是非常佩服北崖.青狸,我才给他讲过世上的确有鬼,他杀完人却还能镇定自若的躺在案发现
场。要是我早换房间了,而且一定有多么远就搬多么远。 “吓......”我虽然做足了心里准备,但看见双目紧闭,面包灰败,两腮塌陷,形容瘦损不堪的北崖.青狸却还是结结实实的吓
了一跳,果然是出气多入气少,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 “青狸......”我轻轻推他,想想不对,他那么讨厌我,一定不想我叫得这么亲切,忙改口道:“北崖大将......北崖公子......你醒醒
......” “小妹?”他慢慢睁开眼睛,眸光散乱,看见我神色大喜,虚弱的道:“小妹你来接我了么,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独自漂泊受人欺负,我现在就来陪你......” 我被他痴心所感
,口唇翕动却不忍说出我不是小妹。 他满脸喜色,颤巍巍的伸手握住我的手,两手普接,他神色霍然大变,眸光一清道:“你不是小妹!你......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不想再见
到你吗?” “是掌柜请我来的,他说你不肯进食,要我来劝劝。”我苦笑,心中哀叫,我也不想来呀。 “真多事!”他冷哼,甩开我的手,眼神死寂,“你走吧,我会叫他别再去麻烦你
。” 我有些尴尬,鼓起愚勇,清清嗓子道:“咳咳......既然来了,我可不可以说几句再走......” “不可以,你走......”他剧烈的喘息,只是说几句话,额上却泛出一层冷汗,显然已是强弩
之末。 我实在不忍心就这样弃他而去,微一咬牙道:“你不想听,我也要说,岂不闻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你为个女子一心求死,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吗?” “滚!”他忽然愤怒,手指
房门喘息的道:“你再不滚,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我被他骂得着恼,抱胸冷笑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对我不客气?” 他狠瞪我一眼,忽然抬手在床头一拍,房门几
乎是应手而开,走进来两个俊秀的小厮。 “少主,有何吩咐?”两人同时点胸施礼。 北崖.青狸一指我,“把她......哄出去......不许再......踏足七楼一步。” “是。”两人分左右向我抱抄,
看其眼神步法,都非庸手。 “慢来!”我摆手,认真的道:“你们若不想他死,便去拿些清粥小菜来,而不是赶我走。” 两人对望一眼,犹豫的慢下脚步。
我只有两章 是我自己打出来的
094 祸患
两人对王一眼,犹豫的慢下脚步。
北崖青狸恼怒,“你们......想抗命.....不成?快把她.....扔出去....”
我决心管这趟闲事,吸气昂头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我是掌柜磕破头才请来的,你们若把我赶出去,就再请不回来了。”
两个小厮再交换个眼神,忽然一起止步,向北崖青狸深施一礼,转身向外走去。
“回来...."北崖青狸气得嘶声叫,“你们真想抗命不成?”两个小厮非但没回来,反而溜得更快,一转眼就踪影皆无。
“你.....”他怒视我,却喘的说不出话来。
我双臂环抱胸前,挑衅的微微扬眉,“想把我扔出去么?有本事自己动手。”
“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么....”他扶枕喘息,手指突然灵活之极的一搭一跳,盖在他身上的锦被立时掀起,当头向我罩来,我本就站在床边,无防之下被罩个正着,只觉眼前一黑,已被他拖过去,掐住脖子。
“呃....”我一惊挣扎。
他虽气喘吁吁,手臂颤抖,拇指却精确的按在我喉骨最薄弱处,捏碎那里不需要多少力气,他只要轻轻一按,我立时便要了结。
“我都....没追究....你侵占....小妹的身体了....你却非得...来送死...”他喘的更厉害,“既然...如此,就...跟我...一起上路吧...”
喉间突的一痛,我以为完了,掐在脖子上的手却忽然滑落,他也随之软软卧倒床上,脱力的喘成一团。
方才的惊怕都化为熊熊郁火,我眼珠骨碌一转,决定趁他病要他命,爬起身来,拽下束头发的丝帕,把他两手紧绑在一起。这双手实在危险,还是绑起来安全,眸光触及他掌上的刀伤,却是一愣,伤口翻转溃烂,竟没有处理包扎。
“你...你...要做...什么...”他喘息稍平,艰难的问道。
我诧异的脱口道:“你怎么没包扎伤口?已经发炎溃烂了....”话出口才省起,他连命都不要了,怎还会在乎手怎样。
正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那两个小厮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看见被我绑住的北崖青狸不由齐皆一愣,口唇翕张,才想说话,我已先声夺人道:“他本就在绝食自杀,我没必要沾上两手血,不想你们少主死,就放下东西走。”
两人立时闭嘴,假作没看见北崖青狸愤怒的目光,飞快的向后退去。
“哦,等等...”我叫住他们,道:“再给我拿些刀伤药来。”
“准备好了。”左边的小厮一指他端来的托盘,我这才看见一个盘中是事物,一个盘中是清水纱布刀伤药,倒亏他们想的周到。
我点头,“谢谢。”
“你们....最好....祈祷...我早点...死掉...”北崖青狸怒瞪他们,两人立时如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掉头就跑,看得我不禁莞尔。
盘算一下,我决定先喂他吃饭,然后再处理伤口。捧起碗白粥,试了试温度,有点烫,吹凉后送到他唇边,威胁道:“你是自己张嘴,还是我帮你灌进去?”
他双眸微眯,沉迷半晌,忽然道:“你会后悔的。”
我严肃的点头,“嗯,你快好起来让我后悔吧。”
他凝视我,缓缓勾唇,露出已久不见的甜美笑容,只是此时看来诡异无比,“我若不死,必要为小妹讨还公道,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的摇头道:“不确定。”
他扬眉,“那还不快滚?”
“第一,我不会滚,需要你师范;第二,后悔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要给你灌粥。”我叹气,抓住他的下颚骨,干净利索的一拽一拉,只听见“卡”的一声,他的下巴立时掉了下来。
“哦....”他虽说不出话来,但眸中怒气汹涌,杀机毕露。我自动屏蔽他可怕的眼神,把白粥一股脑的倒进他口中,怕他含着不咽下去,又扶起他,使劲敲打后背。反正也得罪他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趁机给他灌进去两杯水,一碗人参大补汤,才为他抹抹唇角接上下颚骨。
“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了两口气,双眸晶晶亮,直着脖子吼道:“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我抠抠耳朵感叹,吃饱就是底气足,声音都洪亮了许多。眼珠一转眯眯笑道:“我没管你啊,我救过你一次,但你却救了我两次,我还欠你一次救命之恩,我这是在报恩那。”
“你这也算报恩?”他瞠目结舌。
我用力点头,“算,当然算呀,我令你绝食失败,也算救你一命吧。“
他磨牙,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无视他臭臭的俊脸,径自把它的手拽过来,他的手特别修长,十指比普通人长出好几寸,指肚饱满圆润,双手的指骨掌心都有薄茧,表明他左右手同样灵活。
本来修长精美的手,因一道贯穿掌心的伤痕而显得狰狞可怕,伤口红肿糜烂,脓血交流惨不忍睹。我看着都觉得痛,差点没甩手跑掉,眉眼皱在一起的用纱布蘸清水擦拭他伤口处的脓血。
“嘶.....痛!”他倒吸一口冷气,失声痛呼。
我撇嘴,“你还知道痛呀?早干什么去了,早包扎不就没事了么...."
他脱口吼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不知感恩的女人....”愣了一愣,神色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紧闭嘴唇不再说话。
我也有些尴尬,低下头专心处理伤口,先挤出脓血,再把翻转的皮肉小心按回去,最后上药包扎。他虽痛的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响,任我施为。
终于包扎好,我不由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就着水盆清洗双手,背对着他道:“我要走了,你若不想再见到我,就别再闹自杀,那不是男人玩的东西。”
身后死寂,却能感到他如刀的眸光,半晌后他轻轻的道:“你会后悔的....”声音不冷,甚至恢复了几分甜润,却无端的让我觉得惊悚。
我摇摇头,硬压下心底隐隐的不安,用力甩掉手上的水珠,叹气道:“我要后悔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桩。”自德鲁也郡主死后,银国往事渐渐清晰,连想无视都不行,水越流银的厚爱,桑海狼的深情,虽已遥远的如隔云端,思及还是痛如骨髓,憾事太多,悔之不及。
想起往事心情低落,懒得再跟他纠缠,径自走到门边,伸手拉开房门道:“北崖公子,至脆弱是生命,至珍贵是生命,福祸无门生死一念,你若死都不怕,不如活下去。”不等他回答,便走出去反手带上房门,能做不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他若执意求死,我也再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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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632年7月44日,黄昏。
时光如梭,一晃四日。
自雪之伤闭关斋戒后,我就没再去诸神殿,一是我熟知师傅的脾气,他说要闭关就绝对不会见任何人,就是我能闯过关卡进入神庙,他也不会见我。而是恢复了银国的记忆后,我更加自惭形秽,觉得自己无论身心都伤痕累累破败不堪,实在配不上 纯净无暇天人般的雪之伤,所以心绪渐平,决心只做他的徒弟把对他的感情深埋在心底。
今天是秋收大典,同时也是雪之伤离开白都的日子。大典在诸神殿的神坛举行,大王王后亲临,神庙内外戒备森严,只有王公大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内观礼,平民百姓都被隔在庙外老远,望着神坛顶上缭绕的香烟跪拜祷告。
我早早便来到神庙外面守候,虽然看不见雪之伤主持大典,但希望能在他离开时远远见上一面。
候到午后,神庙大门终于打开,先是大王王后的銮驾,后跟文武百官的车马,按照品阶排列鱼贯而出,足足走了一个对时,才终于走完。
车马渐远,人群非但没有跟着散去,气氛反而更加热烈,都翘首以盼的盯着庙门,又过了半个对时左右,持七色神杖开道的武修者终于走了出来,随后是两列圣女,玉痕赫然走在首位,然后是白虎,赤豹,独角兽,金毛吼四大神兽,再后才是雪之伤的坐骑雪象,他宝相庄严的盘坐在象背莲花台上,白衣如雪丝发流泻,浓睫半阖冰肌玉骨,手持智慧指印垂于膝上,远观更美如梦幻不像真人。
人们像浪潮般的一波接一波拜倒。“娘亲,你快看,大神官长得跟咱家画上一样哦....”一个六七岁小男孩兴奋的叫嚷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奔向正在行进的队伍,雪象巨大的前蹄恰好下落,小山般砸向跑过来的小男孩。
“啊啊....”
“天......”
“雪神呀....”
“宝宝......”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翩若惊鸿,几乎是贴着雪象的蹄下闪过,“嘭”巨蹄落下,尘土飞溅,以为会变成肉泥的小男孩好好的抱在一个绰约如天人的男子怀里。
雪衣男子丝发飞扬薄唇轻启,衣袂飘舞眸转七彩,抱着小男孩站在雪象的巨大的腿旁,白虎赤豹金毛吼独角兽飞奔过来或站或卧,眷恋的围绕在男子的身边,这一幕如诗如画温馨隽永,永远定格于白都人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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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成全
把男孩还给他母亲后,队伍继续前进。
我远远的看着雪象背上的雪之伤,不敢也不想靠近,我若冒冒失失的冲上去,那么多熟人在场,一定马上暴露身份,雕漆氏族和雪之伤兄弟都会被我连累。况且他那么圣洁美好,只适合站在这世界的至高点俯瞰众生,无人堪与他并肩,我更是早就丧失了资格,硬拉着他陷身泥潭,不如放手成全。
不能相认,又舍不得离开,我混在送行的信徒们中间,遥遥看着他的高坐在象背上的身影慢慢向前走。我送他离开,从此千里之外....被挤得左摇右晃的身体完全没有知觉,只有一颗心痛的如烧如燎。
城门已经在望,不能再往前送,我慢慢止步,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隐入门楼中,就在此时,他突然回眸,貌似不经意的扫向我这个方向,薄唇慢慢勾起,笑容祥静柔和,又隐有伤感诀别之意,虽一瞬即逝,但已足够令我明白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原来他也打算放手。
怎能不痛?怎会不同?那瞬间真想就此死去。雪色身影终于消失在泪眼中,我轻轻仰起头,让泪倒流,在风中微笑,人生在世怎可能事事如意,只要遇见过喜欢过痴狂过,已足矣。
我游魂般的慢慢往回走,机械的迈步,脑中空无一物。落日余晖,彩霞满天,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姑娘,姑娘。快闪开....”身后似乎有人喊叫,我茫然回首,见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妇人正在向我猛挥手。
左右一看,人们都闪的老远,我诧异的回指自己,“....您是叫我么?”
“是呀,车!车!...."老妇人焦急的比划。
等我完全回神,已经晚了,急如骤雨的马蹄声山响,黑马黑车低奢的沉水香,像从灵异故事中驰出的鬼车迎面冲来。
“啊....”我惊呼急向后闪,车门忽然大开,闪电般探出一条修长的手臂,抓住我的衣领向上一提,我立时双脚离地,被拽入车中。
车中人物陈设皆熟悉无比,我愣愣的看着身穿太子正装的雪无伤,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情绪,径自缩到一角坐下,却看见角落里有个婴儿提篮,宝宝正躺在其中睡的香甜。
“你怎么了?”雪无伤眸色诧异,轻轻一转随即恍然,“你去送他了?”
我黯然点头,趴在竹篮边看着宝宝红润的小脸,木然问道:“宝宝怎会在这里?”
雪无伤回道:“父皇銮驾路过太子府是时忽然说要见宝宝,便只好把他抱出来面圣,结果和父皇一路玩回王宫,玩累睡着才带回来。”
“嗯....”我不想说话,便抱着竹篮偎缩在车厢角,车轮辘辘,脑中空白,竟然迷糊睡去。
梦中雪之伤白衣飘飘走在前面,我无论如何努力跑,都差很远一段距离追不上,且越落越远,终于连背影都再不见。
“师父师父师父....”我绝望的大叫,猛地惊醒,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就那么喜欢他?”雪无伤手持宗卷,却凝眉凝视着我,乌瞳暗沉霜气弥漫。
“是是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都不敢想,喜欢到思及便心痛....”我宣泄般的大声承认。他在我面前透明,我在他面前也不用伪装,屈膝坐起,用手臂环绕抱住双腿,缩成小小的一团默默流泪。
沉香袅袅,车内寂静,只余我压抑的啜泣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雪无伤打破沉寂,声音暗哑,“不要哭了,他现在最多走出十几里,若马快,一个对时便可追上。”
我一愣抬头,迷茫的道,“你说什么?”
他微抬下颚,眸光睥睨,缓缓勾唇扯出一个冷傲之极的弧度,淡然道:“你无心我便休。”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心思急转,惊喜的看向他,不敢相信的道:“你....你....你是说愿意跟我解除婚约?”
他深深的看住我,黑眸如墨,暗潮汹涌几欲滔天,嘴唇颤动似想说什么,却终是抿紧未语。忽然阖上眼帘,纤长浓睫蝶翼般战颤,再睁开眼睛时,眸底已恢复暗沉一片,无情无绪。
“是。”他面无表情,漠然点头,“你去追他吧。”
“真的?真的么?真的吗?你肯解除婚约?”我喜极跳起,忘形的拉住他的衣袖。
他如避蛇蝎的振袖甩开我,冷声道:“雕漆小姐请自重!”
我虽被他挥开,心下却欢喜非常,他刻意与我拉开距离,就说明他是真的同意解除婚约了。
“谢谢!谢谢你,雪无伤.....”我诚心道谢,却想起以后不可以再这么随便,他毕竟是白国太子,身份尊贵,忙改口道:“琥珀谢谢太子殿下成全。”
“你去吧。”他声音冰寒,乌瞳暗沉眸光幽冷,周身霜气弥漫,慢慢退入灯影中,便融于黑暗里,一如皇家猎场初见时的模样。
我心中隐觉不妥,忐忑的道:“你....你还好吧?”
他在暗影中冷笑,“我有什么不好。”
我轻轻咬唇,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暗嘲自己恁的多事,正如他所说,太子府中美女如云,他从未少过女人。我之于他不过是个工具,可有可无,无关紧要,失去了再找一个便是,怎会因我浪费感情?
“和他走,不要再回来”他的声音与阴影一样暗沉。
我愣住,他误会了,我已决定把雪之伤的感情深埋心中,便是和他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去找师父,才想跟他解释,便听见车外传来侍卫们惊骇的呼喝声。
“天,那是什么?”
“有刺客,保护太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车顶传来“噗”的一声利响,顶棚绽裂,插下一根巨大的黑色铁锥。铁锥锋利沉重,若被砸到必死无疑,但好在落得偏差,没有伤到人,只是有惊无险。
“哇.....哇哇...”宝宝被惊醒,挥动两只胖胖的小手大哭起来。
我才想抱起宝宝,铁锥忽然伞般绽开,数十根精铁伞骨刀般锋利,夹着凌冽寒风凌空划下,车厢有如败革,被竖着切割成数十段月牙般的弧面。眼见伞刃袭来,我无暇细想,本能的合身扑在竹篮上,把宝宝遮在身下。
“轰隆..."坐在侧旁的雪无伤陡然扬手,双掌发出阳光般耀眼的光芒,掌心雷声骤响,反手拍在他身后的车厢壁上,车厢如遭雷击,立时焦黑四碎。他随同碎裂飞溅的木板一起翻身滚出,与之同时手臂暴长,闪电般抓住我的后劲,把我一把拽出,我则下意识的抱紧身下竹篮,三人连成一串,在伞刃切下的瞬间跌出车外。
“殿下,您们都没事吧....”蛩猊正率领一众侍卫影卫和一群黑衣蒙面人激战,见我们毫发无伤的跌出来,立时精神一振,黑衣人虽不多但俱都悍不畏死勇往直前,且手中武器诡异而锋利,两伙人一时打的难解难分。
我面朝下摔向地面,怕压倒怀中的宝宝,在呈狗吃屎姿势着地之前,把竹篮横推出去。一道黑影闪电般扑来,一手抓起竹篮,一手拍地,灵巧之极的弓身窜起。雪无伤半空中折腰,想稳住摔落的身形,见此情形足尖点地又起,箭般扑向那黑衣人。
“唏溜溜.....”拉车的马嘶鸣痛叫,因被牢牢套在车辕上,无法逃脱,马股被两条伞刃切成三片,立时鲜血横流。痛的扬起四蹄,拉着被伞刃切割的破损不堪的马车狂奔而出。提着竹篮的黑衣人游鱼般滑脱,在捉对打斗的人群中左转右绕,突然狸猫般蹿上马车,众侍卫虽想拦截,但那马疯了似的的横冲直撞,车上伞刃又刺猬般四外扎出,根本无法靠近。
雪无伤虽紧随追出,但两条腿的人再快也不及四条腿的马,何况是痛的疯跑的马,不消片刻便愈落愈远。
“宝宝....”我顾不得摔得疼痛的身体,忙翻身爬起,心中后悔,早知如此,宁肯摔了宝宝,也不把竹篮推出去。
“抓两个活的问口供...."雪无伤陡然冷喝,却扬掌拍飞一个被对手打过来的黑衣人,雷声轰鸣,那黑衣人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浑身乌黑化为焦炭。
“正阳掌,掌中雷....怎么可能,从没有人能把正阳掌练至第九重掌中雷....”一个黑衣人脱口惊呼,眸光大变,忽地两手连扬,射出许多七色小球,大声叫道:“快撤!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七色小球迅速炸开,周围数十丈内立时彩雾弥漫。
“迷迭谷的七彩迷昏,大家快窒住呼息,彩雾有毒...”蛩猊目光触及彩雾,立刻扬声大叫。
“啊....”
“哎哟....”
“嘶...这是什么东西....”黑衣人撤走时不知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彩雾中忽然传出侍卫们的惨叫,随即是接连不断的“噗通”倒地声。
彩雾遮眼,周围景物都隐入雾中,我茫然呆立,正不知如何是好,口鼻忽然被一只修长的大手覆住,耳边同时传来雪无伤暗沉的声音,“窒住呼息!”
我连忙点头,不自觉的向他靠去,直到后背抵到他的胸膛才算安下心来。他身体微僵,似乎在犹豫,一瞬之后还是伸臂环住我的纤腰,低声道:“不用怕,等雾散去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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