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个回答 2020-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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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带灯所料,贾有富在家,问他几时回来的?说是刚回来吃了饭。问今天去县法院了?说是去了。问上午去的县法院怎么才回来?说他到孩子舅家去了,孩子舅是老师,能给他请主意。说完就又给带灯哭诉他的冤情。带灯当下让贾有富上车,又去敲邻居王成祖家门,王成祖已经睡了,叫起来也让上车,就一并拉到镇政府,叫喊着书记和镇长当面锣对面鼓地解决纠纷。
第三天,果然人都到齐,陈大夫就关门歇业,专门在后院里支了个大环锅,下了米、麦仁、小米、包谷糁、高粱颗子。煮了土豆、黄豆、绿豆、云豆、蚕豆、扁豆、刀豆、豌豆。又把山药、木耳、豆腐、枣、蔓菁、豆角、莲菜丁儿、茄子丁儿、红白萝卜丁儿,烩进去,还有腊肉、牛肉、猪肉、兔肉切成片儿炒了拌进去。再就配制调料,花椒一定是大红袍花椒,辣子一定是带籽砸出来的辣子,蒜寻紫皮独蒜,醋要柿子白醋,要小葱不要老葱,韭黄新鲜,芥末味呛,还要芫荽、韭花、生戚芽、地椒草,这些调味得陈艾娃做,陈艾娃手巧。
曹老八来找带灯,秘告了镇西街村尚建安在家里开小会,说黄书记一来,天可能就下雨呀!带灯说:这话啥意思?曹老八说:他们说电视里报导过国家领导人去过南方的灾区,一去那里不久就下了雨,黄书记是全市的总头儿,他估计也是学国家领导人的做法来樱镇的,如果樱镇也下了雨,他也算是天上的什么神转世的。带灯哼了一下,却说:你刚才说啥?尚建安开小会?开小会就说这些淡话?曹老八说:是开小会,我是偶尔去他家,他家坐了四个村组长,见了我就这样说的。但我警惕性高,也不相信他们开小会怎么只说这些淡话呢?我假装离开了,却在窗外偷听,他们说黄书记来了要拦道递状子。带灯立即说:你再说一遍?曹老八又说了一遍。带灯说:你没听错?曹老八说:我牙不好,咬不动硬东西,可我耳朵灵呀!带灯送走曹老八,直接就去给书记镇长汇报。
这天书记在大工厂工地,镇长在他的办公室,而镇长的耳朵痒得厉害,问白仁宝耳朵痒是咋回事,白仁宝说那是患了脚气病。镇长就骂耳朵得了脚气?!白仁宝说他以前耳朵也痒过,痒得整夜睡不着,去看医生,医生说耳朵里有细菌,这细菌和脚气细菌是一个细菌。镇长就又骂:这把他的!拿了手又搔耳朵,元老三黑着脸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马副镇长在院里叫吴干事,吴干事出去,马副镇长说:你来打一会牌,让翟干事上。吴干事说:肉煮到八成了你不让我煮?马副镇长说:不急么,轮过了一圈你还可以上么。
元黑眼一被打倒,院子里的来人就都吓呆了,往厅房里厨房里柴草棚里乱钻,钻进去了还觉得不安全,想从院门口逃走,但院门口打得凶,逃不走,就又往后院跑。跑进后院的一些人却害怕打架又殃及到后院,竟然又把厅房后门从外边挂上了锁,厅房里的人就使劲摇门,喊:开门!开门!带灯和竹子不停地喊,没人听,拿着一个脸盆,把脸盆都敲烂了,也没人听,院子里一会是三个围着一个打,那一个被打倒了又跳起来打散了三个,一会儿是一个撵着一个,被撵着的人跳上厅房台阶了,抓着花盆砸过去,没砸住,却把墙根盛泔水的瓮砸上了,脏水肆流,将撵的人滑倒,被撵的人二返身过来就是一刀,血喷在墙上如是扇形。到处是花盆瓷片,花瓣漫空飞舞。带灯是急了,跳到了院子中间,再喊:姓元的姓薛的,你们还算是村干部哩,你们敢这样打?!
赶到白桦岭村在村长家吃熬南瓜豆角,召集村干部会,说起路上见到的逃荒人,大家都说白桦岭村没这三个人。他要求清查村中有没有外出逃荒的,如果有,坚决去找回来,家中实在困难的,可以立即申报救济,逃荒现象必须杜绝。
王后生有些感动,说:带灯主任你还真给我看病呀?我只说你们盼不得我早死!带灯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干啥呀?!
带灯吃完了一碗豆腐脑,回到屋里,杨老汉已把锅里的豆腐脑装进铺了包布的竹筐里,压成豆腐块。带灯要返镇街了,后房婆婆要她带些豆腐,她不带,却把摩托骑着在村道里转了两个来回,让村里更多的人都看到了,才驶出了村口。
竹子突然对带灯说:我有五个弱点要克服哩。带灯说:弄了些鱼,认识到自己爱占便宜啦?竹子说:偏去弄他元黑眼的鱼,就是要针对性的克服弱点的。带灯问啥弱点,竹子说一是心胸狭窄心眼小,二是脾气大又窝在肚里,三是自控能力差,四是慌慌慌坐不住,五是最主要的,是本质柔软不狠。她说:我应是不缺人性善良,缺狠?带灯说:是不是还记恨那老汉唾了你一脸?你也唾他一脸就不柔软啦?!你咋狠呀,披张镇政府的皮,张口就骂,动手打人,是人见人怕的马王爷,无常鬼,老虎的屁股还是蝎子尾?!竹子没想到带灯会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说:我说了一句,你就说了十句,我就没有你这狠劲么。
薛家的钢材店在镇东街村和镇中街村交界的老槐树下,那里是个大土场子。大土场子虽然不属于薛家,但谁也没在大土场上碾麦扬谷堆禾垛子,甚至也没人去那里和泥拓坯,推碌碡轧过芦苇眉子,薛家就堆放着大量的长短粗细不一的钢筋、铁丝、水管子、模板和搭手脚架的钢管、包铁。大土场后就是院子,院子很大,有厅房和厢房,还有后院,院门是大铁门扇,吊着虎头大铜环,门头上写了钢材店三个字。大铁门十分沉重,开合时得使大力气,但似乎没合过,日夜敞开,没听说过有贼进去过。
两条鱼很快吃完了,酒喝了三瓶,差不多是书记一瓶,曹老八一瓶,带灯和竹子合喝一瓶。书记酒量大,喝了没事,带灯三盅下去脸色彤红,说:我没啥感谢书记的,我把我喝醉,让我难受着,来表达我的心意!就把半瓶酒咕嘟咕嘟喝了,喝了眼睛发瓷,头晕得不敢动弹。书记说:喝了酒脸色多好看的。曹老八说:我在樱镇大半辈子了,从来还没见过镇干部有带灯主任和竹子长得这么好的。我以前的观点,对于镇上的女干部,长得丑的要不敢轻视,长得好的要不敢相信,为啥呢,长得丑而能在镇政府工作的那一定有背景,长得好的就又都是花瓶子,没实际本事。但带灯主任和竹子让我长知识啦!说完就笑,书记也笑,叮哩咣珰,两人又一阵碰杯。
离东岔沟村还有二里的山路上,有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行走的人,全都提着一瓶酒,还有的像是一家人吧,老的拄着棍子,女的携了孩子,携累了,把孩子架在男人的脖子上,拿手帕使劲摔打她的身上。她的身上并没土,米汤浆过的上衣硬硬楞楞,衣襟还翘着。竹子不知道这是干啥去呀。带灯说:莫是谁家定婚?!确实是一家人在为儿子定婚了,带灯和竹子便跟着这些去吃宴席的人走。
你说咱们的床不敢说就没虱子,那黄书记怎么休息?白仁宝说:下午活动那么多,会不会黄书记就不休息?镇长说:县上特意叮咛了,黄书记有午休习惯,必须得休息。就又拿眼睛看带灯。带灯说:你看我干啥?安排黄书记在你或书记的房间休息了,他或许同情了基层干部的生存状况,能拨款给樱镇修些澡堂子,从此就没虱子了。马副镇长说:这个时候带灯你不要贫嘴。镇长却笑着说:带灯这么呛我,是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带灯说:我不明白。镇长说:只能是你和竹子腾出房间了。白仁宝说:啊就是,就是,让睡她们的床么,同行的可能都不会休息,那黄书记睡带灯,县委书记睡竹子。带灯说:把舌头放顺了说!白仁宝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得不周全,忙更正:带灯和竹子的床上没虱子,腾出来让两个书记休息。带灯还要说什么,镇长说:你不要说,就这样定啦!大家再想想,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大家想了又想,再想不出,就说:没了。镇长说:如果没了,大家分头去干活,带灯和竹子留下,咱还要把控制上访者的事议议。竹子说:呀呀,多亏来的是个市委书记,若北京城里来了国家领导人,那咱们该怎么接待呀!镇长说:国家领导人来?你做梦去吧!黄书记也不是你想让他来他就能来的!
清早起来,竹子穿了件黑衫子,带灯说:那件红衫子多好看的,洗了?竹子说:黑衫子能配合心情么,我还要摘朵白花别在胸前。带灯说:穿红衫子!还有啥鲜亮的衫子就换着穿!竹子说:没啥鲜亮的。带灯说:那咱到县城买衣服去,有罚的钱还没咱买几件好衣服的钱?!
张膏药被小马请了去给元黑眼烫伤的左脚贴膏药。张膏药出门时,带了膏药也带了个竹挠挠插在后脖领。张膏药身上总是痒,他把竹挠挠叫孝顺,还姓木,说:我没了老婆,儿子也死了,没人给我抓痒痒,咱买个木孝顺度晚年么。到了肉铺子里,赵妈把木孝顺取下来,张膏药以为要给他挠背呀,赵妈却在给自己挠,说:哎,狗皮膏药!张膏药说:我这不是狗皮做的。赵妈说:是不是你那儿媳要改嫁呀?张膏药说:你听到什么口风啦?赵妈说:听说陈跛子待她好。张膏药说:那她寻爹呀?赵妈说:陈跛子是好日子,咱吃饭哩管它是啥碗!张膏药说:那跛子恁有钱,她还把我儿子的命钱给人家?!气得给元黑眼贴膏药时手抖得贴不平展,揭下来重贴,元黑眼也骂他:你就这技术?我只给你一半钱!真的只给了二元五。
第二天早上,大家在镇政府大院里跳舞哩,接到通知,县委书记要在县党代会上做报告,要求各乡镇所有干部都得收看视频转播。马副镇长立即让停止跳舞,赶忙擦汗洗脸梳头换衣都到会议室去。大家说听书记报告看看电视转播就可以了么怎么也是视频呀?视频会把人开成木头了么!马副镇长换上了新衣服,还刮了胡子,在宣布听会纪律:都带上笔记本和钢笔,记录得越详细越好,即便笔头子生,记不住或者生字不会写,但一定要做出在做笔记状。不准交头接耳。不准看书看报。不准做活计,比如打毛衣,拿了挠挠在后领里搔痒,剪指甲,挖鼻孔,掏耳屎。大家面面相觑,悄声说:爷呀,他主持工作比书记镇长严么!马副镇长见大家注意力不集中,拿指头敲桌面,说:该放松时我给你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该干正事了你们就得严肃紧张全神贯注!我在宣布纪律哩还有人说话?!大家就静下来,白仁宝说:谁还没到?其实他注意到刘秀珍没到,故意要给刘秀珍难堪的。
竹子只说带灯会给她说出那个人的,也可能她还会听到一段浪漫传奇的故事吧,但是,带灯再没有提说这事。当竹子再一次要研究那短信,从中发现她所希望发现的东西,可手机里却没有了那短信。中午吃完饭她去洗碗,手机就在综治办桌子上放着,带灯就在那时偷偷删除的?既然带灯不再过问,又删除了短信,竹子也就装胡涂,从此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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