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时分,庭中的槐树纹丝不动,空气异常闷热。
放假无事的我懒散地倚靠在朱红的门边,漫无目的地眺望天边。西边,夕阳淡淡的余晖洒在这片宁静的村庄,也洒在正在井边洗衣的母亲身上。
记得儿时我总是跟在她后面,拽着她的衣角,寸步不离。那时母亲是我最亲近的人。自上学后,每天早出晚归,忙于读书学习,我渐渐地忽视了母亲的存在。今天望着她佝偻着脊背,用手在那刻着沧桑岁月的搓板上一上一下地来回搓洗着衣服,感觉自己距她好远好远。其实分明只是寥寥几步的距离。
站在朱红的门旁,我静静地观察着母亲。盛满皂水的木盆里,细密而轻柔的泡沫布满了母亲那双如枯松般干裂的手上。儿时那双手曾是多么地白皙而光滑,害得年幼的我一次次抓紧它,深怕滑落下来。此刻那一双陌生而难看的手在泡沫里若隐若现地闪动着。轻盈的泡沫飞溅到空中。原本单调无生机的东西却在夕阳下灿烂地绽放了,五颜六色,光彩照人,甚至映亮了母亲苍白的面颊。无情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一条条沟壑清晰可见。那灵动而有神的眼睛也变得混浊暗淡了。突然我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有酸痛的感觉,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这些年来母亲含辛茹苦抚养我,我竟从未真正地关心过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罪人,欠了母亲好多债。我的目光已无法再聚集在她身上,那片泡沫亮得刺眼。
母亲忽然缓缓立起身,端着衣服朝树边一步一步地走去,那边拴着一根长绳。她把沉重的木盆轻轻地放在地上,用手撑着腰,费力地挺起身。她的后发从我的眼前掠过,我蓦地被那不知何时爬上母亲头顶的缕缕白丝刺伤了眼,抑不住内心的难过,眼眶似乎有一些热热的液体在滚动。我揉揉眼睛,不愿让母亲看到。我走到她的背后,轻轻地说“妈,我帮你晾衣服吧!”母亲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只是轻轻地答道:“小心点……”
这句平凡而普通的话竟如此的熟悉,就像儿时我出门上学时,母亲在耳畔轻轻的叮咛声。它平淡得如一杯白开水,却胜过一杯浓浓的红酒……
那一刻,我看到一圈圈微笑的涟漪在母亲的脸上慢慢地荡去。我的心有种舒畅的感觉,似乎有一股清凉宜人的风从庭院吹过,从我脸庞吹过……
其实生活中的美就像西方那一抹不曾在意的夕阳余晖,静静降临我们的身边,又悄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但它却真实地存在过。母亲点滴的爱虽再平凡不过,但它一直默默地存在某个沉寂的角落,等待满怀感恩的儿女去发现,去珍视。 夜深了,屋子仍亮着灯,桌上的表仍一步步的走着,快11点了。我又一次揉了揉将要沉睡的眼……
书桌上仍摆着许多课本,直了直身,清醒一下,继续低头写下去。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11点钟的缄默,并不再有孩子气般的浮躁。屋子很静,只有表针与心跳附和映衬的节奏,双眼早已有些模糊了,但仍提起笔写下去……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还是那熟悉的味道,亲切的笑脸,“还没睡呀?”淡淡的一句,妈妈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杯徐徐散热的咖啡。我看着她,“嗯,没写完呢!”我又一次揉了揉眼。之后接过他手中的咖啡,看着她依旧的微笑,我急于喝下这浓浓的味道。“作业很多吧!快点写,好早些睡,明天还要上学呢。”温柔的话语,已深深地将我幸福地拥住,配上咖啡的浓情,伴有爱般甜蜜的小泡泡,急速温暖着我的心。当你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你的心突然温暖,温暖并持续升温、膨胀,在一瞬间破碎,每片碎片载着高温,流向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慢慢地在你的身体里融化……这种感觉就是爱吧。
我仍陷在其中,享受体味这一时刻,咖啡已喝完了,灯光将杯身照得闪光耀眼。想想没错,那浓情带有沉重棕色的液体,带着满满的爱与幸福,感受它,细细品味它,你体会到的不止有香醇,更有爱与温暖,它就是卡布其诺。它将爱与身体完美结合,与被妈妈紧紧地拥抱,有同样的感受。这时,妈妈又拿了一件衣服披在了我的身上,“晚上风大,别冷了,多穿一点,你这孩子就不会照顾自己。”温柔甜美的话语,我贪婪地享受着它给予我的一切,我们相视一笑,我转向桌旁,又提起了笔,继续写下去……
妈妈也起身,轻轻拿起了杯子,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停下笔:“妈……”她回头看着我,“……我还要一杯。”她笑着,点点头,走了出去……
掌心的温度,灼热如太阳,莫名的一种感觉在阳光下绽放,爱就是这样,简单、平凡,与生命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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