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20 《台阶》：父亲到底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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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阶》：父亲到底错在哪里？

      老实说，让初一的孩子来理解《台阶》这样一篇有深度的小说，有些勉为其难了。

      偏偏，就遇上了。

    《台阶》的故事梗概很简单，就是讲一位乡下农民为了提高自家地位和尊严，穷尽一生来造一个新屋和一个九级台阶的故事。

      令人意味深长的是，当这位父亲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实现了自己建造九级台阶之后，他竟变得怅然若失，处处不自在起来。

      孩子们困惑不已，为何不自在？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和孩子们一起，揪住文本不放，勉勉强强得出答案，大概是这老农民年老力衰，不适应九级台阶的生活，丧失了寄托，丧失了劳动带来的价值感，又或者他想要得到他者带给他的尊严，并没有真正得到实现。

       所以，他感觉到处处的不自在和失落。

      惜之，在课堂上，我并没有再进一步深究，这种悲剧造成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有些担忧，对于十一二岁的孩子，这可能是个巨大的困惑。

      教参上解析为，老农民的物质理想与精神理想发生了错位：台阶就是台阶，尊严是尊严，在物质需求赋予精神需求，注定会失败。

       这似乎在暗示着，现今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所追求的那些房车等物质需要，并不必然带来精神上需要的满足。

       与老农的想法以及结局同类。

       但反过来想，尊严，安全感这类虚无的精神需要必定要落实到现实生活中的一个一个具体的小目标的，老农民见那些家有高台阶的人在村子里处处受人尊敬，理所当然的看出，要想获得别人的认可，那么一个高台阶的新屋是标配。所以，父亲想建高台阶，是无可指责的。建高台阶只不过是父亲精神需要的外化。

        但，无论是理解为外化，还是理解为错位，这几乎都是世人大部分的追求状态，围着某个具体的目标，或钱，或房，或职位，或名誉，或著作等身等等努力奋进。

        这是常人常态。

     《台阶》在说一种常态：大部分常人的追梦之路，可能都会遇到梦想成真过后的颓丧。

       事实上，我自己也有这种体验。为了考大学努力奋斗，高考放榜时的那一刻，确实惊喜的跳了起来，四处宣告，与父母拥抱。但我清楚的记得，这种兴奋维持时长，顶多不过15分钟。后来又决定考研究生，早出晚归一年多，知道分数，是寒假年后的一个夜晚，父亲照例在看电视，我正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就这样，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得知考上后，我兴奋的时间更短，只是忍不住爬起来抱了下父亲，随后就平静的睡去了。

      再细想后来的，参加工作，从一个地方辗转到另一个地方，期间也有波折，痛苦，煎熬，但拿到工作机会之时，心也没有多兴奋。

      就那样呗。

       我疑心，这有可能是大部分人的生活体验事实，当然，我们大可以去纠结期间我的这个梦想质量的高低。但这种整体的个体感受，大抵应是差不多的。

       我猜想：寄托，梦想，是我们自己人类的需要。人类自己制造一个引擎给自己，纯粹玩儿。

      叔本华，这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就曾经一针见血的指出: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而欲望，不就是梦想的真实姓名么？

      再次回到现实，现实比叔本华言所言还要来得残忍些，但也柔和些：残忍在于获得满足感的时间是如此之短，而为了得到满足所付出的时间是如此之长，真真残忍。柔和在于，人们来不及无聊，就被满身琐碎拖得朝向下一个目标，一日三餐，迎来送往，目标在慢慢隐退，又隐隐升起，直至消亡。

       人类就是这样靠着自己制造的精神鸦片而活过一日一日的。

       读完《台阶》之后，我第一观感就是叔本华的“无聊”说。

       但我不忍，年少纯真充满期待的孩子，真不该如此泼一盘冷水，使其暮气沉沉。况且十一二岁的少年，以其少有的生活经验，是真的难懂梦想过后无聊这样糟糕体验的。

      我竭力提示少年们：你看，父亲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的样子，不是很美吗？他是个平民英雄啊。

     但我猜，可能我内在的悲观意识有意无意的还是传递出去了。这是做教师的悲哀与无可抗拒的宿命。

     读后感中，就有学生写道：看到完成梦想之后的父亲竟如此颓唐，我感到多少有些惶恐。

    我心，亦惴惴耶。

    我警醒：“梦想”，这个词，背后有阴谋啊。为珍爱生命起见，远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更困惑：为何把《台阶》这样一篇复杂难懂充满哲学味的小说，放在教材中给初一的孩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