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08-12-25
次意外,“黑脸娃”饱经苦难
11月13日中午,小雨淅沥。松滋市一间简陋的民房内,50岁的张光翠正在和远在重庆的女儿萧芸(化名)通电话。“妈,还有两年多我就要毕业了,那时我一定要攒好多好多钱,把您带到最好的医院去整容。”听了这句话,张光翠望了望镜子中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大部分都是酱黑色,凹凸不平,令人望而生畏。她摇了摇头,轻轻地笑了。事情还得从上世纪50年代说起。1955年,张光翠出生在松滋市老城镇一个村庄里。在她两岁多的一天,父母将她反锁在家,到田里干活。没想到,张光翠玩耍中摔倒在火坑上,将面部及两只小手烧焦。等父母回来后,见女儿烧成了“黑炭”,急得六神无主,急忙用黑醋洗伤消炎。经过1个多月的土方医治,张光翠的伤虽然好了,却落下了大面积的黑疤,成了令人恐怖的“黑脸娃”。由于面容丑陋,张光翠从小饱受孤独之苦。9岁才上学读书,在一些同龄孩子的歧视目光下,勉强读完小学3年级便辍学回家。28岁那年,在好心人的撮合下,张光翠和一个大她13岁的刑满释放人员结婚了。令张光翠感到欣慰的是,结婚后丈夫对她还算不错,知冷知热,什么脏活累活总是抢着干。特别是丈夫改掉了偷盗的恶习,安分守己地过起小日子。当年8月,她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起名萧芸。然而,好日子没有维持多久,丈夫“旧病”复发。1987年春节过后,丈夫声称出门打工,一个多月后就寄回3000元钱。5月下旬,张光翠收到法院公函:丈夫伙同他人盗窃三峡工地构件,分赃1.3万元……以盗窃罪被判刑5年。从此,张光翠的头更加抬不起来。由于出生于特定的家庭,艰难的生活及父亲犯罪的影响,女儿萧芸小小年纪就变得十分冷漠和孤僻。1993年,张光翠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刑满归来。然而,丈夫再次步上犯罪之路。当年12月的一个夜晚,丈夫伙同他人,拉网在私人鱼塘偷鱼,被看护人员用乱棍打成重伤,十多天后竟不治身亡。
一时冲动,女儿沦为少年犯
丈夫去世后,张光翠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女儿萧芸身上。然而,对于萧芸来说,多次犯罪的父亲及面容丑陋的母亲,成了她人生道路上的两道心理障碍。随着年龄的增长,萧芸的自尊意识越来越强烈,时时担心母亲受到别人歧视。为了减少外界对母亲的伤害,萧芸要求妈妈尽量不要到学校,或少在一些公共场所露面。如果要出门,或是学校有特殊的活动非要家长到场不可,张光翠就戴上一个大口罩,头上包上毛巾来参加。1996年,萧芸就读的初二年级的3个班,共同举行“学生·家长·教师联谊会”,每名学生必须有一位家长参加。学校先后3次派人去请张光翠,张光翠只好戴上头巾、口罩赶来了。参加如此大规模的聚会,张光翠还是第一次。进入会场前,她犹豫了好半天。当她摘下头巾,低着头走进会场时,与会的学生、家长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向她投来,像看“外星人”一样。大家一阵喧哗,对着张光翠评头论足。一名女生发出几声尖叫:“这人像聊斋里面的青面黑獠牙……”听到这句话,萧芸脸都变青了。她狠狠地冲过去要打架,立刻被老师拉扯住了。等散会后,萧芸抓着那个女生,那女生不但不认错,还动手打了萧芸一拳:“你妈就是丑,比怪物还难看!”对此,萧芸气得浑身发抖,她想都没有想,操起一把水果刀,对着那女生的胸部腹部连刺两下,顿时,那女生重重地倒在地上。经一周紧急抢救,那女生脱离了生命危险。不久,法院作出判决:因萧芸是未成年人,判处劳教3年,赔偿受害人医疗费2万元。得到这个消息,张光翠精神几乎崩溃,在床上躺了两天滴水不沾。“丈夫是劳改犯,女儿如今也成了少年犯,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想来想去,张光翠总是走不出悲痛的阴影,她从床底下拿出半瓶农药……正在此时,萧芸的班主任杨晓梅老师和一位少管所的女民警及时出现了。原来,张光翠的邻居见她两天没开门,便跑去找杨晓梅老师来开导。经过近两小时的促膝谈心,张光翠获得了很大的慰藉。特别是管教民警告诉她:“萧芸从现在起如果表现良好,可以得到立功,提前出来,将来仍然可以读书、升学、就业。不受任何歧视。”张光翠看到了一线希望。毋庸置疑,教育人和改造人是一项艰巨而繁重的“灵魂工程”。对于一个饱经沧桑,又孤苦无助的女人而言,谈何容易。还没等张光翠理出个头绪,受害方就找上门来,索要2万元赔付款。无奈之下,张光翠将3间砖瓦房以5000元的价格卖掉,又将稍微值钱的农具和一头耕牛卖了3000元。当她将8000元钱支付后,受害方为她的诚信所感动,表示可以慢慢再想办法。张光翠卖掉房子后,收拾行李来到市区,租了一间每月50元的房屋住下来,准备打工还债,顺便看望女儿。第二天一大早,张光翠就赶到少管所。萧芸听说妈妈来看她,先是一惊,随后就跑到一间空房子里藏起来,她认为自己没有脸面见妈妈,死活不肯见面。
一场痛哭,深深打动女儿心
张光翠知道女儿的心思,也没有强求。随后半个多月,她在城区大街小巷四处找工作,可所有人一见她那张恐怖的脸,都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在经历种种非议和白眼后,她终于在一家医院传染科当上了清洁工。虽然张光翠能克服常人难以克服的困难,可是传染病区这个特殊的环境,给她身心带来了巨大的伤害。由于长时间戴着口罩工作,伤残面部与外界隔绝,体内的分泌物与汗水掺杂在一起,严重影响面部肌肉的血液循环,继而发生红肿。开始她还能坚持,时间长了就非常难受,她知道如果不戴口罩可能要好一点,但她担心那张脸吓着别人。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只找医生开了点消炎药维持。在她担任传染科清洁工的第一个月,就夺得全院卫生检查月评第一名。在月末休息时,张光翠用所获的奖金,给女儿买了几本关于人生方面的书籍、一套内衣及一双白球鞋,准备去看望女儿。来到少管所后,张光翠了解到,萧芸表现不太令人满意,参加劳动和学习带着明显的抵触情绪。管教民警谈话时她既不申辩也不表态,总是低着头暗暗落泪。半年没见到母亲,萧芸也有些想念,但她总感觉愧对母亲。犹豫好久后,这才走进接待室。看到张光翠戴着一副特制大型口罩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一双深遂的眼睛含着泪花时,萧芸凝视半晌,猛地扑上去痛哭起来:“妈,女儿对不住你……”张光翠也是热泪盈眶,她紧紧抱住了女儿,泪水混着脸上渗出的血水一滴滴流了下来。萧芸吃了一惊,她轻轻地将口罩摘了下来,呈现在她眼前的,不仅仅是原来那再熟悉不过的“残容”,而且是一张已经红肿化脓、严重变形的脸。“妈妈,您的脸怎么变成这样?怎么变成这样?!”萧芸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萧芸,做错了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去面对犯下的错误,不敢去走以后的路。”说了这句话,张光翠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女儿。在场的监管干部、看守人员无不为之动容。这次见面后,萧芸在内心深处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她从妈妈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感受到母亲为拯救失足女儿的艰辛。从此,萧芸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积极乐观的态度参加劳动和学习。与此同时,张光翠长期压抑的思想积淀也消除了许多,看到女儿无恙,她又有了一线新的希望。为挣得更多的钱还债,张光翠又主动将无人问津的排污道包了下来。这条长达120米的排污道,源于妇产科,经过几个弯道流经传染科,排污道里面残留不少秽物,发出难闻的气味。张光翠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每天总要抽出两到三个小时,拖着一个大蛇皮袋钻进排污道。整整用了3个月的时间,终于将其疏通。第二年,张光翠被评为“优秀清洁工”,被松滋市妇联评为“好妈妈”。
一场比赛,母女同台来竞技
萧芸在妈妈的感召下,进步得很快,当年也被少管所评为“改造模范”,她负责主编的监狱新报《告别昨天》获得当地司法部门的“创新奖”,而且还荣立二等功,获得两次减少劳教期的奖励。转眼到了1999年5月,萧芸出来了,并重新跨进离别了3年的母校。刚开始入校,她没有感到任何思想压力,与同学们一道学习、生活。可是时间一长,就有人在悄悄地议论着,特别是一些调皮的学生,经常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围着她起哄,这让萧芸又一次开始消沉。暑假期间,萧芸回到妈妈的出租房,本来性格十分内向的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每天埋头帮妈妈做事,妈妈问她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她却什么都不说。很快,暑假结束了,张光翠拿出500元学费让萧芸去报名,但过了3天,萧芸仍未动身。张光翠仔细询问,萧芸这才说出心里话:“我不想读书了,和您一道打工挣钱,将来为您整容。”“你、你、你……”张光翠一听,急得话都说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太没有出息了!”因为要去上班,张光翠向女儿发了一通脾气就走了。等她晚上下班回来,发现萧芸还是没去上学,而在对面网吧里打游戏。顿时,张光翠气得火冒三丈,跑去将萧芸揍了一顿。第二天,张光翠骑上自行车赶到20多公里外的学校,了解到萧芸遇到了各种难以承受的打击时,感到心都要碎了。下午上班时,她满脑子都塞满了“怎么教育女儿”的问题,心情十分沉重。在下水道中清污时,一不留神,一块断裂盖板坠落下来,预制板将她左脸部划开3寸多长的血口。当医生们把张光翠救起来,准备包扎面部伤口时,张光翠只做了简单清理便拒绝了。她想通了,要教育女儿,敢于直面人生,敢于勇敢地面对过去,这张丑脸就是最好的例子。她要亲自来唤醒一蹶不振的女儿。得知妈妈受伤的消息,萧芸疯了一般跑到医院,当看到妈妈那张越发伤残的脸时,她撕心裂肺地痛哭。“妈妈的脸虽然弄伤了,但我决定不再戴口罩,直接去面对所有人。你能和妈妈一样吗?”张光翠耐心教导。“啊?”萧芸满脸不解,但随即,她又立刻明白过来,重重地点了点头。从此,萧芸彻底醒悟了。返校后,她将妈妈那张伤残的脸庞深深地刻在心中,刻苦学习。第二年7月,她以全市中考第3名的成绩,被荆州市重点中学录取。萧芸到荆州读书之后,张光翠趁每月的休假便去探望,而且既不戴口罩,又不包毛巾,以真实面貌直面社会。在母亲的鼓励下,萧芸学习成绩每年都名列全校前茅。2004年高考,她以592分优异成绩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如今,她成绩优异,已成为学校的高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