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薛宝钗之“时”
人们都能记得《红楼梦》第二十六回的回目,上联是“敏探春兴利除宿弊”,下联是“时宝钗小惠全大体”,这是曹雪芹为小说中的两位重要女性的人格作出的“定评”。“敏探春”之“敏”,我们另文去谈,这里集中说薛宝钗之“时”。从原来回目变化看,对薛宝钗人格如何下断语,似曾有过斟酌,改了又改。
人们通常读到的程甲本,程乙本《红楼梦》和以这两种版本为底本的翻刻本,都是作“贤宝钗小惠全大体”,早期抄本中的“甲辰本”(又称梦觉本)即是用的“贤”字,说明和本系统的“贤”字来源于甲辰本。戚序本、王府本均作“识宝钗”,庚辰本、己卯本作“时宝钗”,列藏本底本作“时”后点改为“薛”,应与庚己二本同。
贤、识、时三字都有版本根据,但究竟用哪一个字更准确,能概括出宝钗的人格呢?我个人始终认为应“时”字为最佳,“贤”字,前已用在袭人身上了,第二十一回回目作“贤袭人娇嗔箴宝玉”,以曹雪芹之文才不可能用重字,如果用在宝钗、袭人两人身上一主一婢,又有正副册之别,这显然不妥当。薛宝钗是寄居贾府的重要客人,而非贾府内的人,将“贤”用在她身上也不妥,况且宝钗与宝玉的关系或她对贾府长辈的关系,她不可用“贤”字。可以说,“贤”字只能用在贾府内女性身上,包括像袭人这样极特殊的大丫头身上。“贤”字用在袭人身上寓有暗讽之意,但却是袭人的人格,这从她对王夫人的忠诚,对宝玉之体贴、“娇嗔”相“箴”,都能证明用“贤”字极妥。
识,用在宝钗身上,表面上看很合适,因为宝钗确有“识”——识人、识文、识事、识时务……似乎道出了宝钗的为人行事来。但是细究一下,这个“识”又太表面化了,作为宝钗人格的概括显然没有触及到她的人格本质。从小说中所写到的故事中看,宝钗的“识”是她人格“时”的表现,她骨子里是“时”——合时与待时。
在贾府中人的眼里,薛宝钗“稳重和平”“随分守时”。她的一言一行,都特别重分寸、讲礼仪。她做任何事,都非常务实,重视人际关系(大者社会)的稳定和传统的价值。她不多言多语,有一种默默的观察和理性的思考,而在关键时刻又有极深的攻击力。她“任是无情也动人”,但却坚守着“淡极始知花更艳”的主张,所以她以“合时”作为自己的行为规则,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
“合时”仅是薛宝钗处世的一种方法、手段而已,并非是她的终极目的。她的目的是“待时”,即“钗于奁内待时飞”。这一点,我们可从两个方面看:一是她进京的目的是响应“当今”的号召,竞选宫中的才人赞善,想从此一登龙门做人上人,光宗耀祖。二是当她失去了一登龙门的可能性时,把目标选定在坐上宝二奶奶的宝座,实现金玉良缘。这虽是退而求其次,但也不失为一次关乎自己未来的最佳选择,总算千里北上没白走一趟。
薛宝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方面使自己一切行为都合于时宜,自己设限,自我控制,内敛而不外露。除了在自己母亲和兄长面前外,他绝不任性做任何事,讨得贾府上下老幼极佳的印象。另一方面,她深懂“父母之命”在婚姻中的决定性作用,因此对贾府的当权者和能够起到作用的每一个人她都着意联络感情,扫去前进道路上的障碍。这种深刻的观察力和成熟的理性,不要说黛玉不及,就是有大丈夫气的三小姐探春也不如。由于选取的对象是贾宝玉,所以她必须在宝玉心目中占据一定位置,争得欢心。首先她抓住了宝玉配金锁这一重要的“锁链”,牢牢地拴在一起,“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是一次成功的试探。宝玉爱林妹妹,但他还是提出了为什么林妹妹没有这个呢?可见这个“金锁”的重要意义。
小说写薛宝钗有热毒症,而且是从娘胎中带来的,是胎毒。这种“毒”来自她的家庭——皇商世家。在这种商人家庭中,从小耳濡目染的全是一种“交易”——买与卖,交易中的“待价而沽”“待时而飞”的商业诀窍和手段,时刻影响着薛宝钗的心灵和她的人生态度。但是,薛宝钗与她同龄的女孩子一样有自己希望、追求和梦想,然而长期的渴求得不到释放,压抑的结果就是“热毒”时常发作。从现实生活中和作为观念形态的古今中外小说,我们清楚地看到,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受到他们生存环境的影响,他们在构成他们世界的推测和价值的范围之内行动,并且必然据此而决定他们的人生路向,乃至自己的最终命运。薛宝钗也如此。她的谜语中说:“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是热毒发作的真实写照。
作为“待时”的结果,薛宝钗终于嫁给了贾宝玉,登上了宝二奶奶的宝座,算是实现了她“上青云”的梦想。然而,她只赢得了一个名分,而没有得到贾宝玉的爱情。对这样的结局,第五回的《终身误》写得明明白白。曲云: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子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吧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参考资料: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178278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