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写的美文 300~500字

如题所述

我 的 母 亲

作者:老舍

母亲的娘家是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晓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功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
母亲生在农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以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母亲出嫁大概是很早,因为我的大姐现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我的大外甥女还长我一岁啊。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与我。我是“老”儿子。生我的时候,母亲已有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
由大姐与二姐所嫁入的家庭来推断,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里,大概还马马虎虎的过得去。那时候定婚讲究门当户对,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开过一间酒馆,他们都是相当体面的人。
可是,我,我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生下来,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感谢大姐,把我揣在怀中,致未冻死。
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
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衣服,洗一两大绿瓦盆。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还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
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有时候,他去读书;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母亲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是我与三姐。因此,她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她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她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这些习惯至今还被我保存着。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结她一些喜悦。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到如今如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
姑母常闹脾气。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她是我家中的阎王。直到我入了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没受过婆婆的气,还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是的,命当如此。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当如此。她最会吃亏。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钱——她会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应。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她宁吃亏,不逗气。当姑母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走那些破桌子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母鸡也送给他。
可是,母亲并不软弱。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联军入城,挨家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鬼子”进门,一刺刀先把老黄狗刺死,而后入室搜索。他们走后,母亲把破衣箱搬起,才发现了我。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压死了。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满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我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软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而硬的个性,也传给了我。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看作当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划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得不去,正象我的母亲。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廿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可是,我也愿意升学。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饭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只有这样,我才敢对母亲提升学的话。入学,要交十元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去。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母亲对儿女是都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爱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己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她还须自晓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新年到了,正赶上政府倡用阳历,不许过旧年。除夕,我请了两小时的假。由拥挤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炉冷灶的家中。母亲笑了。及至听说我还须回校,她楞住了。半天,她才叹出一口气来。到我该走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么热闹,我却什么也没看见,泪遮迷了我的眼。今天,泪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当日孤独的过那凄惨的除夕的慈母。可是慈母不会再候盼着我了,她已入了土!
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廿三岁,母亲要我结了婚,我不要。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时代使我成为逆子。廿七岁,我上了英国。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我还远在异域。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
七七抗战后,我由济南逃出来。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占据了,可是母亲日夜惦念的幼子却跑西南来。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祥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
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关于老母的起居情况。我疑虑,害怕。我想象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亲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写去祝寿的信,算计着会在寿日之前到达。信中嘱咐千万把寿日的详情写来,使我不再疑虑。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劳军的大会上回来,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读。就寝前,我拆开信,母亲已去世一年了!
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

参考资料:自己思考的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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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9-03-15
[编辑本段]断魂枪原文
"生命是闹着玩,事事显出如此;从前我这么想过,现在我懂得了。"
沙子龙的镳局已改成客栈。
东方的大梦没法子不醒了。炮声压下去马来与印度野林中的虎啸。半醒的人们,揉
着眼,祷告着祖先与神灵;不大会儿,失去了国土、自由与主权。门外立着不同面色的
人,枪口还热着。他们的长矛毒弩,花蛇斑彩的厚盾,都有什么用呢;连祖先与祖先所
信的神明全不灵了啊!龙旗的中国也不再神秘,有了火车呀,穿坟过墓破坏着风水。枣
红色多穗的镳旗,绿鲨皮鞘的钢刀,响着串铃的口马①,江湖上的智慧与黑话,义气与
声名,连沙子龙,他的武艺、事业,都梦似的变成昨夜的。今天是火车、快枪,通商与
恐怖。听说,有人还要杀下皇帝的头呢!
这是走镳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
谁不晓得沙子龙是短瘦、利落、硬棒,两眼明得象霜夜的大星?可是,现在他身上
放了肉。镳局改了客栈,他自己在后小院占着三间北房,大枪立在墙角,院子里有几只
楼鸽。只是在夜间,他把小院的门关好,熟习熟习他的“五虎断魂枪”。这条枪与这套
枪,二十年的工夫,在西北一带,给他创出来:“神枪沙子龙”五个字,没遇见过敌手。
现在,这条枪与这套枪不会再替他增光显胜了;只是摸摸这凉、滑、硬而发颤的杆子,
使他心中少难过一些而已。只有在夜间独自拿起枪来,才能相信自己还是“神枪沙”。
在白天,他不大谈武艺与往事;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
在他手下创练起来的少年们还时常来找他。他们大多数是没落子的,都有点武艺,
可是没地方去用。有的在庙会上去卖艺:踢两趟腿,练套家伙,翻几个跟头,附带着卖
点大力丸,混个三吊两吊的。有的实在闲不起了,去弄筐果子,或挑些毛豆角,赶早儿
在街上论斤吆喝出去。那时候,米贱肉贱,肯卖膀子力气本来可以混个肚儿圆;他们可
是不成:肚量既大,而且得吃口管事儿的①;干饽饽辣饼子②咽不下去。况且他们还时
常去走会:五虎棍,开路,太狮少狮……虽然算不了什么——比起走镳来——可是到底
有个机会活动活动,露露脸。是的,走会捧场是买脸的事,他们打扮的得象个样儿,至
少得有条青洋绉裤子,新漂白细市布的小褂,和一双鱼鳞洒鞋——顶好是青缎子抓地虎
靴子。他们是神枪沙子龙的徒弟——虽然沙子龙并不承认——得到处露脸,走会得赔上
俩钱,说不定还得打场架。没钱,上沙老师那里去求。沙老师不含糊,多少不拘,不让
他们空着手儿走。可是,为打架或献技去讨教一个招数,或是请给说个“对子”——什
么空手夺刀,或虎头钩进枪——沙老师有时说句笑话,马虎过去:“教什么?拿开水浇
吧!”有时直接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不大明白沙老师是怎么了,心中也有点不乐意。
可是,他们到处为沙老师吹腾,一来是愿意使人知道他们的武艺有真传授,受过高
人的指教;二来是为激动沙老师:万一有人不服气而找上老师来,老师难道还不露一两
手真的么?所以:沙老师一拳就砸倒了个牛!沙老师一脚把人踢到房上去,并没使多大
的劲!他们谁也没见过这种事,但是说着说着,他们相信这是真的了,有年月,有地方,
千真万确,敢起誓!
王三胜——沙子龙的大伙计——在土地庙拉开了场子,摆好了家伙。抹了一鼻子茶
叶末色的鼻烟,他抡了几下竹节钢鞭,把场子打大一些。放下鞭,没向四围作揖,叉着
腰念了两句:“脚踢天下好汉,拳打五路英雄!”向四围扫了一眼:“乡亲们,王三胜
不是卖艺的;玩艺儿会几套,西北路上走过镳,会过绿林中的朋友。现在闲着没事,拉
个场子陪诸位玩玩。有爱练的尽管下来,王三胜以武会友,有赏脸的,我陪着。神枪沙
子龙是我的师傅;玩艺地道!诸位,有愿下来的没有?”他看着,准知道没人敢下来,
他的话硬,可是那条钢鞭更硬,十八斤重。
王三胜,大个子,一脸横肉,努着对大黑眼珠,看着四围。大家不出声。他脱了小
褂,紧了紧深月白色的“腰里硬”,把肚子杀进去。给手心一口唾沫,抄起大刀来:“
诸位,王三胜先练趟瞧瞧。不白练,练完了,带着的扔几个;没钱,给喊个好,助助威。
这儿没生意口。好,上眼①!”大刀靠了身,眼珠努出多高,脸上绷紧,胸脯子鼓出,
象两块老桦木根子。一跺脚,刀横起,大红缨子在肩前摆动。削砍劈拨,蹲越闪转,手
起风生,忽忽直响。忽然刀在右手心上旋转,身弯下去,四围鸦雀无声,只有缨铃轻叫。
刀顺过来,猛的一个“跺泥”,身子直挺,比众人高着一头,黑塔似的。收了势:“诸
位!”一手持刀,一手叉腰,看着四围。稀稀的扔下几个铜钱,他点点头。“诸位!”
他等着,等着,地上依旧是那几个亮而削薄的铜钱,外层的人偷偷散去。他咽了口气:
“没人懂!”他低声的说,可是大家全听见了。
“有功夫!”西北角上一个黄胡子老头儿答了话。“啊?”王三胜好似没听明白。
“我说:你——有——功——夫!”老头子的语气很不得人心。
放下大刀,王三胜随着大家的头往西北看。谁也没看重这个老人:小干巴个儿,披
着件粗蓝布大衫,脸上窝窝瘪瘪,眼陷进去很深,嘴上几根细黄胡,肩上扛着条小黄草
辫子,有筷子那么细,而绝对不象筷子那么直顺。王三胜可是看出这老家伙有功夫,脑
门亮,眼睛亮——眼眶虽深,眼珠可黑得象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光。王三胜不怕:
他看得出别人有功夫没有,可更相信自己的本事,他是沙子龙手下的大将。“下来玩玩,
大叔!”王三胜说得很得体。
点点头,老头儿往里走。这一走,四外全笑了。他的胳臂不大动;左脚往前迈,右
脚随着拉上来,一步步的往前拉扯,身子整着①,象是患过瘫痪病。蹭到场中,把大衫
扔在地上,一点没理会四围怎样笑他。
“神枪沙子龙的徒弟,你说?好,让你使枪吧;我呢?”老头子非常的干脆,很象
久想动手。
人们全回来了,邻场耍狗熊的无论怎么敲锣也不中用了。“三截棍进枪吧?”王三
胜要看老头子一手,三截棍不是随便就拿得起来的家伙。
老头子又点点头,拾起家伙来。
王三胜努着眼,抖着枪,脸上十分难看。
老头子的黑眼珠更深更小了,象两个香火头,随着面前的枪尖儿转,王三胜忽然觉
得不舒服,那俩黑眼珠似乎要把枪尖吸进去!四外已围得风雨不透,大家都觉出老头子
确是有威。为躲那对眼睛,王三胜耍了个枪花。老头子的黄胡子一动:“请!”王三胜
一扣枪,向前躬步,枪尖奔了老头子的喉头去,枪缨打了一个红旋。老人的身子忽然活
展了,将身微偏,让过枪尖,前把一挂,后把撩王三胜的手。拍,拍,两响,王三胜的
枪撒了手。场外叫了好。王三胜连脸带胸口全紫了,抄起枪来;一个花子,连枪带人滚
了过来,枪尖奔了老人的中部。老头子的眼亮得发着黑光;腿轻轻一屈,下把掩裆,上
把打着刚要抽回的枪杆;拍,枪又落在地上。
场外又是一片彩声。王三胜流了汗,不再去拾枪,努着眼,木在那里。老头子扔下
家伙,拾起大衫,还是拉拉着腿,可是走得很快了。大衫搭在臂上,他过来拍了王三胜
一下:“还得练哪,伙计!”
“别走!”王三胜擦着汗:“你不离,姓王的服了!可有一样,你敢会会沙老师?”
“就是为会他才来的!”老头子的干巴脸上皱起点来,似乎是笑呢。“走;收了吧
;晚饭我请!”
王三胜把兵器拢在一处,寄放在变戏法二麻子那里,陪着老头子往庙外走。后面跟
着不少人,他把他们骂散了。“你老贵姓?”他问。
“姓孙哪,”老头子的话与人一样,都那么干巴。“爱练;久想会会沙子龙”
沙子龙不把你打扁了!王三胜心里说。他脚底下加了劲,可是没把孙老头落下。他
看出来,老头子的腿是老走着查拳门中的连跳步;交起手来,必定很快。但是,无论他
怎么快,沙子龙是没对手的。准知道孙老头要吃亏,他心中痛快了些,放慢了些脚步。
“孙大叔贵处?”
“河间的,小地方。”孙老者也和气了些:“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不容易见功夫!
说真的,你那两手就不坏!”王三胜头上的汗又回来了,没言语。
到了客栈,他心中直跳,唯恐沙老师不在家,他急于报仇。他知道老师不爱管这种
事,师弟们已碰过不少回钉子,可是他相信这回必定行,他是大伙计,不比那些毛孩子
;再说,人家在庙会上点名叫阵,沙老师还能丢这个脸么?“三胜,”沙子龙正在床上
看着本《封神榜》,“有事吗?”三胜的脸又紫了,嘴唇动着,说不出话来。
沙子龙坐起来,“怎么了,三胜?”
“栽了跟头!”
只打了个不甚长的哈欠,沙老师没别的表示。
王三胜心中不平,但是不敢发作;他得激动老师:“姓孙的一个老头儿,门外等着
老师呢;把我的枪,枪,打掉了两次!”他知道“枪”字在老师心中有多大分量。没等
吩咐,他慌忙跑出去。
客人进来,沙子龙在外间屋等着呢。彼此拱手坐下,他叫三胜去泡茶。三胜希望两
个老人立刻交了手,可是不能不沏茶去。孙老者没话讲,用深藏着的眼睛打量沙子龙。
沙很客气:
“要是三胜得罪了你,不用理他,年纪还轻。”
孙老者有些失望,可也看出沙子龙的精明。他不知怎样好了,不能拿一个人的精明
断定他的武艺。“我来领教领教枪法!”他不由地说出来。
沙子龙没接碴儿。王三胜提着茶壶走进来——急于看二人动手,他没管水开了没有,
就沏在壶中。
“三胜,”沙子龙拿起个茶碗来,“去找小顺们去,天汇见,陪孙老者吃饭。”
“什么!”王三胜的眼珠几乎掉出来。看了看沙老师的脸,他敢怒而不敢言地说了
声“是啦!”走出去,撅着大嘴。“教徒弟不易!”孙老者说。
“我没收过徒弟。走吧,这个水不开!茶馆去喝,喝饿了就吃。”沙子龙从桌子上
拿起缎子褡裢,一头装着鼻烟壶,一头装着点钱,挂在腰带上。
“不,我还不饿!”孙老者很坚决,两个“不”字把小辫从肩上抡到后边去。
“说会子话儿。”
“我来为领教领教枪法。”
“功夫早搁下了,”沙子龙指着身上,“已经放了肉!”“这么办也行,”孙老者
深深的看了沙老师一眼:“不比武,教给我那趟五虎断魂枪。”
“五虎断魂枪?”沙子龙笑了:“早忘干净了!早忘干净了!告诉你,在我这儿住
几天,咱们各处逛逛,临走,多少送点盘缠。”
“我不逛,也用不着钱,我来学艺!”孙老者立起来,“我练趟给你看看,看够得
上学艺不够!”一屈腰已到了院中,把楼鸽都吓飞起去。拉开架子,他打了趟查拳:腿
快,手飘洒,一个飞脚起去,小辫儿飘在空中,象从天上落下来一个风筝;快之中,每
个架子都摆得稳、准,利落;来回六趟,把院子满都打到,走得圆,接得紧,身子在一
处,而精神贯串到四面八方。抱拳收势,身儿缩紧,好似满院乱飞的燕子忽然归了巢。
“好!好!”沙子龙在台阶上点着头喊。
“教给我那趟枪!”孙老者抱了抱拳。
沙子龙下了台阶,也抱着拳:“孙老者,说真的吧;那条枪和那套枪都跟我入棺材,
一齐入棺材!”
“不传?”
“不传!”
孙老者的胡子嘴动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到屋里抄起蓝布大衫,拉拉着腿:“打
搅了,再会!”
“吃过饭走!”沙子龙说。
孙老者没言语。
沙子龙把客人送到小门,然后回到屋中,对着墙角立着的大枪点了点头。
他独自上了天汇,怕是王三胜们在那里等着。他们都没有去。
王三胜和小顺们都不敢再到土地庙去卖艺,大家谁也不再为沙子龙吹胜;反之,他
们说沙子龙栽了跟头,不敢和个老头儿动手;那个老头子一脚能踢死个牛。不要说王三
胜输给他,沙子龙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呢,王三胜到底和老头子见了个高低,而沙子
龙连句硬话也没敢说。“神枪沙子龙”慢慢似乎被人们忘了。
夜静人稀,沙子龙关好了小门,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而后,拄着枪,望着天上
的群星,想起当年在野店荒林的威风。叹一口气,用手指慢慢摸着凉滑的枪身,又微微
一笑,“不传!不传!”
作者:老舍著
《断魂枪》写于1935年。年初,老舍本想写一部武侠长篇小说《二拳师》,后由于各种原因未写成,便将其中一个最精彩的段落改写成短篇小说《断魂枪》。小说《断魂枪》和《微神》一样是公认的老舒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但《断魂枪》的文字比《微神》易懂得多,而且意味深长,令人深思……
小说描写了一位名叫沙子龙的神枪手,在手枪和火车的时代到来,镖局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之时,仍然沉湎于自己过去的威风,不肯接受现实。小说在艺术处理上颇为圆润老到,特别是最后的结尾,真是神来之笔。“五虎断魂枪”究竟怎样高妙,始终是影影绰绰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当“神枪沙子龙”遭到徒弟的奚落以后,选了个“夜静人稀”的时候,“一气把六十四枪刺下来”,望星空,遥想当年驰骋武林、野店荒林的威风,不能自拔。想起如今的世道,只有叹命运的无奈。他“用手指慢慢摸着冰凉的枪身,”微笑里甩出斩钉截铁的四个字“不传不传”,全篇便戛然而止。小说给读者留下的审美想象空间是巨大的,那一声似乎能撑破夜空的“不传”,里边铸满了多么深沉而凝重的历史沧桑。一阕“断魂”的残梦,就这样把“过去”的“文化”埋葬了孤独而冷寂,悲壮而苍凉。一切又都是显得那么凄婉而无奈。
第2个回答  2009-03-15
《老张的哲学》(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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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破车》(创作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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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祥子》(长篇小说)

《火车集》(短篇小说集)

《残雾》(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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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自忠》(话剧)

《大地龙蛇》(话剧)

《剑北篇》(诗集)

《归去来兮》(话剧)

《国家至上》(话剧)与宋之的合著

《谁先到了重庆》(话剧)

《桃李春风》(话剧,又名《金声玉报》)与赵清阁合著

《贫血集》(短篇小说集)

《火葬》(长篇小说)

《惶惑》(长篇小说,是《四世同堂》第1部)

《偷情》(长篇小说,是《四世同堂》第2部)

《东海巴山集》(短篇小说集)

《微神集》(短篇小说集)

《月牙儿集》(短篇小说集)

《方珍珠》(话剧)

《龙须沟》(话剧)

《老舍选集》

《春华秋实》(话剧)

《老舍短篇小说》

《福星集》(散文集)

《茶馆》(话剧)

《上任》(短篇小说)

《四世同堂》(长篇小说,又名《惶惑》、《偷生》、《饥荒》三部曲)上下册,
《正红旗下》(长篇小说,遗著,未完)

《我这一辈子》(中篇小说)

《老舍小说集外集》

《老舍文艺评论集》

《老舍选集》(1—4卷)

《老舍戏剧全集》(1一4卷)

《老舍新诗》

《四世同堂补篇》(长篇小说)

《老舍散文》

《老舍经典作品选》

《草原》

《第一堂课 》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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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老舍的文章

可按爱好挑选

---------------------------------------本回答被网友采纳
第3个回答  2009-03-15
<济南的冬天>
第4个回答  2009-03-15
骆驼祥子

找两篇老舍美文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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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动物的美文必须5oo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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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写的美文 300~500字
《断魂枪》写于1935年。年初,老舍本想写一部武侠长篇小说《二拳师》,后由于各种原因未写成,便将其中一个最精彩的段落改写成短篇小说《断魂枪》。小说《断魂枪》和《微神》一样是公认的老舒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但《断魂枪》的文字比《微神》易懂得多,而且意味深长,令人深思…… 小说描写了一位名叫沙子龙的神枪手,在...

《南游杂感》老舍
写景美文欣赏:南游杂感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北京满族人,中国现代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二马》、《老张哲学》、《四世同堂》等,中篇小说《月牙儿》,话剧《骆驼祥子》、《茶馆》、《龙须沟》等。正因为这些反映人民生活的伟大的艺术作品,老舍获得了“人民艺术家”的称号。但文革中不幸自...

摘抄一篇冬景的美文并红笔点评
济南的冬天 老舍 对於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济南的冬天是没有风声的。对於一个刚由伦敦回来的人,像我,冬天要能看得见日光,便觉得是怪事;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自然,在热带的地方,日光是永远那麼毒,响亮的天气,反有点叫人害怕。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

美文积累不超过600字的作文必须是张晓风或郭沫若的 周国平 老舍都行
行道树 张晓风 (601字)每天,每天,我都看见他们,他们是已经生了根的——在一片不适于生根的土地上。 有一天,一个炎热而忧郁的下午,我沿着人行道走着,在穿梭的人羣中,听自己寂寞的足音。忽然,我又看到他们,忽然,我发现,在树的世界里,也有那样完整的语言。 我安静地站住,试着去...

300至400字美文及点评
祥子为了“买车”而牺牲了许多许多,它用三年时间才买到它,当然激动不已,从他的语言、动作、想法上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至于“祥子买车的日子也是他的生日”,虽说这只是个巧合,但可见老天爷在暗中帮祥子呢。读到这段话,谁都会为祥子的成功而高兴,给他庆祝。这就是老舍这个“人民艺术家”语言的...

用美文语体写一篇老舍的个人介绍
一、老舍先生的散文饱含强烈而纯挚的感情。 读老舍的代表作长篇小说《骆驼样子》,人们都为他的对劳动人民苦难的同情,对“把人变成鬼”的旧社会的憎恨之情所强烈感染。富于强烈而纯挚的感情,这一特点,同样也体现在他的散文作品中。《林海》写的是作者游览大兴安岭的见闻,通览全文,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作者的一腔赞...

描写秋天的美文
回答:描写秋天的文章集锦 ——秋之景、秋之情、秋之诗、秋之思 没有秋虫的地方 叶圣陶的作品,总是笔调清新,描写细致,情感真挚,具有一种恬淡隽永的风格。这篇发表于1923年9月3日的散文一开始,写了作者身居没有秋虫的城市中的一番感受。秋天来了,生活在深夜弦歌杂作、清晨轮震石响的环境中,“总...

关于母亲的美文
老舍: 我的母亲 母亲的娘家是在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土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 对于姥姥家,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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