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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缅因的方向》 by玻璃洋葱2009-11-05 23:01现在,推着餐车的空姐和她摇摇欲坠的笑容已经一么?”此外,另一些离奇的揣测则在清洗调羹的自来水声起消失在机舱尾部。我拉起遮光板,把额头紧贴在舷窗中被过滤。上,一边注视着被锋利的机翼切割开的云雾漩涡,一边搜说起浮肿,其实只是个误会。早晨的水槽边,我总寻漩涡下方三千英尺处来自某座城市的微弱光亮。是看到镜子里自己一单一双的眼睛。晚上习惯拼命做完题.夜航的雷达也许早就掠过本初子午线,那么,究竟后才能安心躺下,但经常不能入睡,青春期的能量仿佛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终于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了呢?蓄太多,迫不及待地在各个部位表现出来。这一单一双的眼睛往往要到下午才能恢复几何上的对称。

  也许是过分专注的动作终于引起邻座大叔的好奇,以至于他拼命想摆脱保险带对肚子上的肥肉的束缚,探身我尽量露出平和表情,若无其事地与其他同学一起过来张望“有什么好看的么?”。当确定窗外并没有旷世观看午间新闻,播音员说一位坐火车的农民工因为被怀疑奇景后,他的目光便从虚空中转移到面前的飞机餐上——是精神病患者,所以被乘务员强行捆绑在座位上,结果一“你怎么不吃饭?不合胃口?”我笑了笑,示意不饿,然夜过后,竟然死了。新闻用了煽情的音乐与义愤填膺的语后把餐盒递给他。调,教室里发出一些唏嘘声,我看着走进来的同桌,她仿佛被这惊人的新闻所震慑,以至于暂时忘了担心我的精神.“她怎么不吃饭?心情不好?”我听见厕所外我的状态。同桌小声询问其他女生。“今天一早就看到她眼睛肿,难望着面前铝制餐盘中几乎没有量变的午饭,想了想道考砸了?”“班主任刚才叫她去办公室了,是叫家长还是不辨滋味地往嘴里塞了两口,回忆着班主任先前叮嘱闻到荡漾在空气中干燥的青草气味。头顶划过球类纵横交错的抛物线,意味不明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晚云,低得几乎就要掉落在前一个人的肩膀上。

  3楼

  围墙外方,一只无意间脱手的明黄色气球正缓缓上升,姿态悠然从容,几乎使我忘记快要痉挛的小腿和汗湿后冰凉的后背,也忘记,其实过不了多久,这只看似已经拥有无限宇宙的气球就会因为大气压力而爆炸。

  我闭上眼睛,明明感觉着难得的自由,却想到午间新闻。气球或者农民工,不晓得哪种滋味更残酷。

  那天,我在马路边高楼大厦的缝隙间游荡了三个小时,背着一书包毫无意义的公式和语法。三个小时一定足够漫长,班主任会在门口敲门五分钟,然后带着无人应答受骗上当的心情离开。那么,明天,又要怎么向她解释呢?

  其间,路过父亲做门卫的娱乐城,注意到在霓虹氖气的作用下,他犹如一片剪影般萧瑟地粘连在自己浅灰色的影子上,这和交谈时在我面前距离只有五厘米的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事实上,我们不常交谈。深夜的时候,他偶尔会在书桌上放一杯牛奶、几块饼干,随即被我迅速伪装出来的埋头做题的样子所感染,即使已经想好一些可有可无的对白,也尽量精简地说完,久而久之,回答就变得毫无必要。

  父亲现在这份门卫的工作来自报纸中缝的招贴,上班的时间是晚上6点到第二天早上6点。季节不过是秋天,他却在衬衫里穿好棉毛衫裤,说是凌晨的时候坐着瞌睡不会着凉。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他早已磨损的袖口露出几截灰色线头,一时不知回答什么好。此前失业的三年里,他辗转过各种职业:送外卖、快递、大厦清洁员……如今,微薄的收入应付高三学校中越来越名目繁多的收费显得捉襟见肘,当从前补贴的积蓄逐渐消耗殆尽时,他不得不另找一份更能维持生计的工作。
  这也是我憎恨高三的原因之一——在那些隔三岔五就需要填写的学生信息表中,因为家长的工作职务、母亲的信息等大量空白而屡次被班主任唤到办公室中,面对轻巧的一句“怎么空了这么多,你妈的也要填,现在填一下,还有别忘了单位的地址电话”而长时间僵立在谈笑风生的年轻女老师面前。

  “或许可以写自由职业?告诉班主任,那叫soho,是很时髦的工作哦。”阿广一边熟练地在蒸气咖啡表面堆上奶油,一边出谋划策。

  这间咖啡店出售那种只能喝一口的Espresso,售价是我一周的伙食费。不想再因为三百元的补课费用而与电话那头的母亲陷入沉默的我开始在课余兼职,瞒着父亲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做侍应,收入至少能分担学校无底洞一样的收费。

  打工的第一天,和我搭档的是阿广,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做的三杯咖啡通通倒掉,因为“要求是超过十秒还没卖掉就不能用了”。此前,只喝过超市速溶咖啡的我甚至不知道Espresso的发音,第一次想当然地念成express时,注意到阿广眼角泛起柔和的笑意。胸腔瞬间被羞愧填充。胀痛的感觉。

  阿广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大我四岁,过了暑假就是大四,专业是电子通信。看得见的时候穿咖啡馆的暖色制服,在狭小的休息室中喝红茶,默默地按照自己画的电路图拆卸一部手机。看不见的时候偶尔会抽烟,在卡拉OK唱流行歌曲,揽着女友的肩互相靠着等公车。我猜想。
  傍晚的时候,每当我掐着时间裹在马路的废气中从门外撞进来,看到他一个人应付高峰时满屋子的客人,心怀歉意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对不起我来晚了。而这时,他总是头也不回地边做咖啡边扔给我围裙说,不急,慢慢来。女顾客绕过我直接走到阿广面前,他的英文发音自信利落,即使上身因为礼貌微微前倾,两者间的距离也总是恰如其分。

  作为咖啡馆资历最久的员工,阿广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表现得游刃有余。在那些我曾经不屑的、定义为“世故”的举动中,他投注了更多的温和态度,因此演变成令我只能默默练习的机敏和宽容。

  曾经在门外看到他的父母,站立的方位和他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讲话的声音被车水马龙盖过,但显然,并不是激烈的对峙。临走时,他拍了拍他母亲的后背,让人安心的意思。

  “刚才答应爸妈和女朋友分手了。”怕我担心,进来的时候还是解释了一下。

  “哈?”

  “只是答应而已,不是真的准备这样。他们会接受她的,时间问题。”顿了顿又说,“他们也不容易。”

  每一年寒暑假,阿广会坐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车去看望他没有城市户口的外省女友,即使父母反对他们交往,长达三年多的拉锯战似乎也不能成为困扰他的缘由。正如日暮后,操场上有低年级的男生踢球,也有体育班的学生训练长跑。不想回家的我为了打发时间就把书包放在目光所及处,开始跟着队伍末尾的学生跑步。逆风时,他一旦下定决心要从事某个行业,不管酬劳多么微薄,前途多么渺茫,也从来不见他抱怨过什么。

  多年以后,我在异乡的人群中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人,感受到那种在我身上业已消失的热情,对人、对事的热情,是这样持续地、稳定地燃烧。即使明知是畏途,也毅然上路,从不躲避。我一点也不奇怪,在那种情况下,对阿广的仰望是怎样转化成依赖与恋慕的。他的言谈、举止、神态,仿佛一个巨大的投射面,映衬出我在人际关系中四处碰壁的暴躁和偏激。

  我告诉他父母争吵分居的事,企图模仿电视剧中拙劣的情节,希望他冒充我的家人去学校参加家长会。

  “没有告诉爸爸?”阿广收拾好桌椅,正准备打烊。

  “唔……他没有空,要上班。”我用脚尖搓着一片树叶,低声应答。

  “所以让班主任来家里,再用空城计对付她?”他依然不回头,平静地问道。

  “我不相信她。”不明白为什么,脚下突然用力,一根树枝被踏断,发出轻微的“啵”声。

  “这样啊。”这次,他终于侧过身,半蹲着仰面望向我。

  是的,我从来没相信过她。递交学费减免申请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女老师望着表格上家庭收入一栏露出的表情不知该用困惑还是怀疑来形容,也许那个数字只是她某天兴之所至买下的一件新衣服,又或者是即兴想起为了取悦自己而做的一次发型……不管怎么说,那天以后,当所到之处都能听到大家小心翼翼地议论我的家庭背景时,我确信,世上确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俯视赤贫的深谷。那里存在着他们从未体会过的另一个世界:习惯一周饭桌上只有青菜与卷心菜,花费五分钟来斟酌七元十五支与十元二十支的圆珠笔哪种更经济,以及,在各种无力承担的必需品前尽量保持迟钝。

  而现在,每当回忆起少年时那根折磨我的顽强又懦弱的软肋,却渐渐明白这种日复一日、逐渐渗透成惯性的窘迫也许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在物质为本的世界中,它逼迫自己走到精神的前端。因为前者的匮乏,后者便不由自主生长出大量敏感的触角。而成为负担的,永远不是金钱带来的难堪,而是这敏感引发的困顿与压抑。

  8楼

  “你的成绩很理想啊,明年考所好大学应该不成问题。”阿广从学校回来的时候维持着一贯的平静。

  “因为从小到大都非常用功,所以关键时刻才有选择好学校的自由。”我笑笑,尽量不显出得意的音调。本来,班主任让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去学校,与其说是因为成绩,还不如说是她的好奇心。

  “很有自觉嘛,不容易啊!”阿广的笑容意味深长。

  早知道会被看穿,也许一开始就没有对他隐瞒的必要。为什么用功念书?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要努力成为一个平凡的、功课尚可的学生,目的在于混迹在一百个平凡的、功课尚可的学生中间,最大限度地躲避校方的关注,降低家长被找来谈心的可能性。为此,我尽量把自己淹没在循规蹈矩、毫无意义的教育体制中,一边五次、十次地攻克难题,一边望着自习室防盗窗外标本般排列着的麻雀,厌倦不已。

  元旦前夜,客人明显减少,咖啡店提前打烊后,我和阿广一前一后走在凌晨空旷的人行道上,衣服怎么扣都抵挡不了那天的大风。

  “你这个样子……真的没有问题么?”想必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问出的话。

  “庞、慧、君,你女朋友?”我一把夺过阿广手里的学生证,迎着路灯念了一遍上面的名字,随即大步流星地拐进街边的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把在地铁里拍的快照贴到这张陌生人的学生证上,复印一份。

  “问你话呢!冒充大三的学生给人家补课,你真的那么缺钱用?自己的功课怎么办,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哭都来不及!”阿广对我近似诈骗的行为不以为然。

  而这种不以为然的论调非常熟悉,它通常发生在黄昏,和父亲埋头吃饭的饭桌上。
  “不过是偶尔假装了一次亲戚,难道还要真的负责我的吃喝拉撒品德操行?”我的敏感又一次不受控制,一触即发。是的,他家境优渥,不愁吃穿,打工只是消磨时间,根本无法体会我的心情,又为什么絮絮地跟他解释呢?想到这里,我不耐烦地把背脊转向阿广,“你也很奇怪,明知道我不做好事,怎么还帮我借学生证?”

  “这种话可不像是刚求人帮完忙该说的啊。”

  我看到玻璃门上他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随和笑容,忽然觉得非常疲倦。

  “你不会明白的。”我叹了口气。

  坐在正对马路的台阶上,瞪视着汽车尾灯投射的漫长光柱。我接过阿广递来的方便面,不置可否地吃着。

  好像是若干年前,一场午夜暴雨的结束时分,也曾经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端着冒出熟悉味精气味的方便面发呆。那时,父母间的冷战刚刚开始,两人同时彻夜不回家的状况时常发生,而我,扛了一箱快要过期打折出售的泡面回家,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臆想中的和解场面。
  也是接近凌晨,本该一片雪花的电视荧屏突然出现一望无际的绿色果园,一个有着琥珀色瞳仁的男孩从一架木梯子上侧过身来,举起一筐红绿相间的苹果,迎着阳光的笑容清甜真诚,一览无余。之前的二十四小时,这种目光曾经略带羞涩地穿过一位姑娘金色蓬松的卷发,“我没有见过龙虾,没有见过大海,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女人。”这个叫做荷马的青年这样诉说他这二十年所有的经历。身为孤儿的他对抚养他长大的拉奇医生说,我二十岁了,我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把拉奇关切却又固执的目光抛在身后,荷马离开封闭于桦树林中的孤儿院,只身一人跟随姑娘和她的男友来到他父亲经营的苹果酒屋庄园,跟随一群黑人成为摘苹果工。他不仅看到了龙虾,见识了大海,和曾经亲自为之堕胎的姑娘相爱,也目睹了种族歧视、战争、暴力、背叛、乱lun。

  “晚安,新英格兰的王子们,缅因州的国王们!”这句话是每天晚祷的时候拉奇医生对着一房间孤儿的告别词。在荷马离开的时候,因为过量注射乙醚,病床上的他死在爵士时代唱针下流淌出的靡靡之音中。他的墓碑静静地立在山坡上,取而代之照顾孤儿的是终于从远方背着行囊回来的荷马。

  Goodnight, you princes of Maine, you kings of New England.

  默诵着这句台词,在电视机前痛哭流涕的我看到荧幕中自己无声抽动的脸。

  那张脸距离今天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里,世界那么大,我却只能看到这样灰暗的几块斑点。我对阿广说,如果像荷马那样不顾一切去追求的崭新世界,可以是果实芬芳,如花笑颜,也可以是伦常颠倒,战争杀戮,那么出走,怎么样也是值得的。而我,却被困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在回家的路上踟蹰,只是不愿一天天变成和理想期许完全背道而驰的自己。

  “那么,还是从根本上讨厌现在的环境,因此对所有的事都提不起兴趣么?”阿广扭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是的,我已经在这个一无是处的地方陷得太久,只要离开这里,我一定可以像荷马一样重新开始,开始比现在有意义一千万倍的生活。”我把头埋在膝盖间,回忆起三年里点点滴滴琐碎的难堪,这难堪,一层又一层地堆积起对于异乡迫切的向往,我甚至在图书馆准备了一份手绘地图,随身携带。缅因州的天空,不晓得是不是也和电影的名字一样,总有骄阳。
  “两个月前我已经把学籍材料寄到新英格兰大学,你可以提前祝我好运。”演说的最后,我踌躇满志,语音因为激动而哽咽,人却脱力般瘫坐在台阶上,没有任何站起来的愿望。

  而阿广,只是又一次,在薄暮的雾气中看着我微笑不语。

  “能让我靠一下么?”大风夹杂着灰尘拂面而过,困意迅速蔓延。

  “嗯。”阿广沉吟片刻后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就靠一下。”我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当时没有任何积蓄的我是从哪里滋生出这样的自信,单纯地认定只要离开,就能拥有脱胎换骨的人生。现在想来,这种“一定会离开”的信念虚无得几乎等同于用火去点燃一块冰,而我之所以这样乐此不疲地建设一个空中楼阁,也许只是因为这个过程里得到的满足,足以抵消这巨大的虚无。

  而阿广,为何从来不点穿这个计划的荒谬之处?就像他对我一以贯之的态度,装作从来没有看到我一单一双的金鱼眼;帮我收拾和顾客大吵一架的烂摊子;周旋在主管和同事间,一边照顾我可笑的自尊心,一边为我尽力争取更好的时薪。他自始至终都知道,我痛恨被轻视,冷淡和坚硬只是掩饰自卑的方式,虽然漏洞百出,但最不需要的,就是毫无用处的怜悯。
  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父母协议离婚,我一个人躺在法院门口的长椅上等待宣判结果。那是一个久违的好天气,像极了缅因州桦树林中生机勃勃的景色。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喜鹊掠过蔷薇,绿树浓荫中漏下的春光,以及打着伞从春光走进骤雨里的姑娘。时,那种经历非常陌生、漫长,仿佛看一部剪接不佳的默片。但其实,一天之前,我已经体会过这种完全被放弃的其实无论被哪一方选择,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当感觉——那是新英格兰大学的录取通知,我的综合成绩达他们开始在我面前,从客观的角度分析对方更适合抚养我到了入学要求,却因为Tofel分数的问题没有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当我拿出所有打工的积蓄和机票费食宿费略微比较了一下,忽然觉得很可笑,以至于几乎在安静的自修教室中笑了起来。

  “为什么去那种地方?”班主任错愕地盯着我的高考志愿书。

  我摇摇头,尽管并非什么边境小城,但所有人对于我选择那所外省大学仍然抱着无法理解的态度。其实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一分一秒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新闻里已经报道过,捆绑太久是会死的,所以即使不能去缅因州,离开此地也只是迟早的事。如果说留恋,那也只是来自阿广林阴般静谧的微笑。

  各位乘客请注意,飞机即将降落在波特兰机场,地面温度六摄氏度,请不要打开保险带。待飞机平稳着陆后再启动通讯设备,谢谢。

  如果不是收到阿广的结婚请柬,我几乎已经完全忘记缅因州的地形、交通和气候。请柬朴素得体,仿佛多年后一点没有改变的阿广,而新娘,果然就是那个外省女孩。唯一意外的是,同一个信封中竟然夹着我高三那年画下的手绘地图。

  在我离开的五年中,时间到底冲刷掉什么,又留下什么呢?

  从沿海逃离到这个大学四年继而工作一年的中部城市,我不可避免地滑入了一种更为琐碎机械、更令人厌倦的生活。在异乡孤独醒来,变成一粒马路上、超市中、4A写字楼里随处可见的尘埃。我真的是在另一个地方生活,但咬啮我的烦恼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长久的逃离后,曾经巨大的失落、被轻视的痛苦、毫无结果的单恋……都渐渐消失殆尽,唯一不变的是对“别处”依然强烈的憧憬。

  那天天快亮的时候,我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取出一年的银行存款,目的地不是阿广的喜宴,而是位于缅因州的St.Cloud山谷。那里,曾经孤独寂寞得连火车都不曾停留,却让一个名叫荷马的青年回归了真正的人生,找到内心深处不被摧毁的力量。

  下了飞机后,直接到达最近的火车站,却得知通往St. Cloud的火车早已停开。打了无数通的电话,并且在自助网络服务站上搜索了一整天,竟然奇迹般地找到了愿意让我搭顺风车的好心人。

  沿着495号州际公路一路前行,天空中不时滑过闪电,视线随着雨刷的节奏规律摆动,渐渐进入浅眠状态。雨停的时候被推醒,我们到了,好心人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桦树林,山谷里特有的雾气笼罩在空气中。在焦黑的枕木延伸的尽头果然有一座废弃的车站,电影中,它把St.Cloud孤儿院被领养的孤儿带到外面的世界。这个在过去,只存在于我热烈幻想中的地方终于立体起来,我坐在车站的候车室外静静地眺望远处的桦树林。

  在生活一次又一次的逆转之后,也许我早就知道,不管在家乡,还是梦想破灭后借以逃避的城市,还是在缅因,在St.Cloud,与拉齐医生或者荷马擦肩而过的可能性始终是零。

  只要我还是我,那么再远的“别处”都毫无意义。

  凌晨5点10分,我长久地注视被暴雨冲刷过的路基与森林,不再期待,也没有哀伤。此刻,唯有平静的心跳,孤独地等待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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