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生]古城商都发祥地的人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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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正迈向国际大都会的广州定位为古城商都，这已毋庸置疑。因为早在隋唐时代，这里已是蕃汉万家的商埠，至今还留有蕃坊可为见证；著名的海珠石下，还潜藏着当年波斯商人重金购买而不愿离开故土的珠宝；南海神庙的扶胥江口，就是当年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后来清代改五口通商为一口通商，广州又是唯一的口岸。这一切都向世人证明：广州这座古城，是以商贸而著称的。
越秀区不但地理位置上处于广州城防的心脏，这座名城源发的许多史迹，至今仍在区辖之内，古之楚庭的碑记，依然耸立在越秀山麓，山上还有赵佗修建的越王台故址，明代修建的镇海楼，另，羊城赖以得名的五羊五仙降临的坡山今已辟为五仙观广场。仙人拇迹依稀尚存，岭南第一楼上还挂着明代铸造的万斤青铜古钟，还有宋代至清代的石碑十数方，以及红砂岩雕的麒麟一对，见证着这座古城的沧桑；还有许许多多的历史文物古迹：南越王墓，千年古道一条街、三元宫、六榕寺，以及数以百计的古书院群落等，都浓缩在这方宝地上。
要了解广州必须解读越秀!要铸造广州这座古城商都品位，必须灌浇这方发祥地的根基。要把这座古城商都推进国际大都市的行列，必须深入挖掘这方宝地的文化意蕴，打造文化越秀，使之成为古城商都闪光点，使南来北往的商贸旅游人士聚焦于此，沉浸于斯，流连忘返!他们的先辈达奚司空当日不就因为迷恋于扶胥浴曰之美景而留落波萝江口，成了著名的蕃鬼望波萝吗?!要使未来的越秀更加迷人，应该在文化方面多下功夫。文化搭台，经贸唱戏，文化也要唱戏。要打造一个全新的羊城九景：蕃鬼望越秀!
著名历史学家岑仲勉先生指出：五羊神话是一则史前拓殖神话。它讲的是西周末期，王室衰微，诸候崛起。楚人蚕食诸姬，汉阳姬族不胜楚人压迫，逐渐沿湘水流域，向南移徙，同时携其家畜、农作物，传播于南方，是为吾粤入开明文化之第一步。①又据畜牧学家考究，羊城之羊确是从北方输入的，直至刘邦死后，吕后专权，禁运母羊种畜给南越，引起赵佗不满，再度割据称王，亦可佐证。现代考古学家还发现，岭南新石器时代晚期墓葬中以禾山稻为主，粳稻较少，说明当时五位仙人所带来的一茎六出之粳稻，乃移民带来的良种。所以在五仙观中，五位仙人的排位是少者居中持粳稻，老者居左右持黍稷②。这是因为我们的先民南移之初，未审水土寒热，带来之黍稷种植失败了，才遣其后人带来粳稻的。这一过程，就充满了颠沛、流离、探索、竞争的因素；这些历史的基因，铸造了广州人的性格，培育了广州文化的风格。
广州的先民，大部分来自中原，有的是战乱的躲避者，有的是争纷的被排斥者，有的是朝廷的放逐者。他们在交通极不方便的古代，千里迢迢，来到了南海之滨，以为是南天的尽头，前无去路，后有顾忧，如何是好?坎坷的道路，使得他们对于中原故土并不依恋，也不注重历史的反思，加上地处南疆，统治者鞭长莫及，这种心里的隔核和地理的偏离，使得广州人的封建宗法思想较之中原人淡漠，相应的社会结构之严谨性和稳固性亦较之中原地区脆弱，加上广州在历史上便是著名的外贸港口，对外经济交往频繁，受外来思想影响较大，因而在政治上表现出较强的开放性和灵活性，经济上的融通性和实效性，思维上的活跃性和创造性。这就是广州文化风格形成的政治、经济和思想基础。广州人精明实干，富于冒险，奋发追求，勇于开拓。广东华侨撒遍了全世界，成为显赫的拓殖者，他们不愧为五羊神话所孕育的一代!
茫茫的大海，启迪人们无限的遐想；频繁的对外交往，使人们增长了见识。他们冷静地分析了中西文化的优劣，吸取了西方文明中的有益成份，使之在我们的古老文化中增添新的光彩。就在祭祀五羊仙的五仙观里，有一口大铜钟，人称禁钟，无事禁止撞击。这口大铜种重约五吨，却用一根细小的葛藤悬吊着，经年不断。鸦片战争后，一个外国传教士闻说此事，以一根大铁链为代价骗去了葛藤。原来这是仙人吕洞宾留下的一根仙藤。传教士刚拿到江边，仙藤就变成了一条鱼，窜到珠江上游去了。如今悬挂那口大铜钟的，还是那条铁链。这是西方先进技术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的象征。仙藤换成了铁链，铜钟依然悬挂在那里，五仙观和广州城并没有因此而衰败，显示了它和一般的洋人盗宝传说的区别。一般的洋人盗宝传说都是这样的：某地有某种宝物，当地人不识宝，一个洋鬼子或传教士认出这是宝物后，千方百计将其骗去了；或夺宝不成把它破坏，某地也就此衰败了。这类传说，一方面反映了中国人民反对侵略，反对掠夺的心理，这无疑是一个爱国主义的重大主题，但另一方面，这类传说也表现了国门初开之时，由于封建愚昧而无知，吃了一些苦头后，就产生了一种畏惧和变态的心理。自己不识宝，就宁愿把宝变为草，也不让别人开发利用，以及由此而衍生的肥水不流入别人田的观念，那是一种闭关自守的锁国心态。广东也有类似的传说，但不多，流传也不久远。
可见广州人并不盲目排外，他们还把波萝国船队的使者达奚司空奉为神明，和南海水神祝融供奉在一起，把马可波罗塑在华林寺五百罗汉之中，怀圣光孝寺和清真先贤古墓至今保存完好，还有许多中外人民友好的故事流传至今，可见他们善于把握先进文化的内核，扬弃其附丽于表面的尘垢，所以在近年开放改革的洪流中，喇叭裤、流行曲、摇摆舞随着西方的先进技术和管理科学一起涌来，广州人却稳健、扎实地吸取其精华，自觉地形成从低层到高层、从表面而内核的升迁，加以改造和创新。
近些年来，广州的文化活动发生了从单调到多样，从单纯到结合，从专业到普及，从模仿到创新的根本变化。群众性的自娱自教活动蓬勃发展，积极参与的意识日益浓厚，特别是高层次的学术沙龙、文艺沙龙、音乐沙龙等活动以及各种专业网吧大量涌现，使文化活动不仅在娱乐性方面有了很大提高，而且在增长知识、陶冶性情、开拓视野方面大大增强。人们可以看到，广州人正抓紧当前政治宽松、经济活跃的有利时机，奋发学习，努力拼搏，这无疑促进了生产的进步和经济的繁荣，这些都是历代文化熏陶，人文素质提高的结果。
富于开拓精神，自尊自强，崇尚豪贤，注重道义，讲究法度和温存的生活方式，这是五羊神话以来广州故事的特点，它培育了广州人的性格。故此在广州传统故事的人物画廊中，许多可敬可爱的形象都是外江佬。如神仙太守鲍靓是山西上党人，他为政清廉，任用贤才，深受广州人的爱戴；他的女儿鲍姑，是一位心地善良的神医，至今还被供奉在香客盈门的三元宫中； 医药学家葛洪是江苏句容人，至今罗浮山还有他的庙宇；方士安期生是山东琅邪人，白云山的郑仙诞就是为纪念他而设的。还有清官吴隐之，名将林则徐、刘永福、大作家韩愈、苏东坡等，他们都不是广东人，但他们为南北文化的交流，为拓展岭南的基业作过贡献，都在广州故事中留下了美名。
经过历代文化的熏陶，由于不同层次的文化内容和文化形式的更新、积淀，改变了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念，使广州文化形成了注重实利、绮丽纤巧，吸收力强，辐射面广，与消费行为联系密切的特点。广州人的性格也变得重道义而不对外露，喜开拓而又持重，勇于冒险而求实，能容忍而不悲怆。他们把一切都看得很开，把功名看得很淡，然而却在等待着时机去拼搏和奋战。近年广东开放改革的成就，还可从中找到其人文基因。
秉承这千年长盛不衰人文底蕴，越秀区目前进行着一路、三带五区十街的系统工程建设，把拥有五朝11层的千年古道北京路，建成最能代表广州形象的商业名街；把历史文物会萃的地带建成三条历史文化旅游带；把商贸繁荣的地区按功能分为五个区，加强配套，增强文化氛围，提高档次；还重点建设十条专业街和三个花园广场。这一切都将大大提高越秀区商贸旅游的文化品位，但这些都只是硬件建设，更重要还有软件：如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文明的大都市人。这方面我们越秀的臣民有先天的优势，我要发扬先辈的这种精神，要把它灌注给每一个人，使之了解这方故土，热爱这方热土，推介这方沃土，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精神文明建设。再则要提高我们每个公民的综合素质，去掉小市的习气，扩阔心胸，特别是城中村的居民，很多是刚刚洗脚上田的农民，过去都以自己是大老粗而放任，现在是知识经济时代，应该与时俱进，改掉小生产者的陋习，做个文明的大都市人。过去，西关、东山都有他们的代表人物风格，温文雅尔的西关小姐，放浪阔绰的东山少爷，越人的风格是什么?特别是新时代的越秀人，这就要靠在家来打造了!
注释：
① 岑仲勉：《五羊故事与广东文物特辑》，1948年版《广东文物特辑》。
② 屈大均：《广东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