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潘家酒楼,舞台中央有一张酒桌,几条凳子。]
[音乐唢呐
《一枝花》,鲁、李、史上]
鲁达 兄弟,里边请!
李、史 大哥,请!
[酒保跑步上]
酒保 (热情地)客官,里边请,里边请!
[鲁坐主位面向观众,李、史对坐]
酒保 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 先打四角钱酒来。
酒保 (铺下下酒的蔬菜果品)客官,吃啥下酒?
鲁达 (不耐烦)问什么?有什么来什么,一起算钱给你。(转头向李,史)这
家伙,只会瞎掺和。
酒保 好嘞。
[酒保下,端上酒和一些肉食。]
酒保 提辖大人,请慢用。
[酒保下]
李忠 (边倒酒,面对史)兄弟这次拜京城
禁军王教头为师,武艺必定大有长进
啊!
史进 哪里哪里,小徒这次拜师,纯属机缘巧合……
鲁达 (抢过话头)是缘分,也是你的福分。(端起酒)来,干了,干了。
[鲁、史、李正谈论间,一阵哭啼声传来,凄凉哀怨。鲁侧目。]
李忠 这年头,什么事都会有,来来来,接着喝,接着喝。
[哭啼声又传来,鲁大怒,摔酒杯]
[酒保急跑上]
酒保 (行礼)官人要什么,有何吩咐?
鲁达 (气呼呼地,一拍桌)
洒家要什么!你也得认得洒家,怎么让人在隔壁哭
哭啼啼,搅我弟兄们说话吃酒!
酒保 官人息怒。小人怎敢。哭的是来这儿卖唱的父女,遇了点伤心事,一时间
竟哭了起来,小人劝了好一阵子,还是劝不住。要不,我再去劝劝。
鲁达 (收起怒容)是这样,免了免了,你把他们给我叫来。
[酒保随金老父女上,翠莲在前,金老手持拍板随后。酒保引见后,站立在旁边,
翠莲擦着眼泪,道了三个万福。]
金老 拜见官人。
鲁达 (略带好奇)你们是哪里人?为何在这里哭哭啼啼?
翠莲 官人不知,容我说明。(音乐二胡曲
《江河水》响起,翠莲抽咽着)奴家
本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亲戚,谁知亲戚移居南京去了,母亲又在客庄
里得病死了,只剩父女二人在这受苦(越来越伤心)这有个财主叫“
镇关西”的
郑大官人,因看见我,便强媒硬保,要娶我作妾。谁知写了三千贯文书,却是只
有契没有钱,就要了我去。他大老婆好厉害,不到三个月就把我打了出来,还向
我们要典身钱三千贯。(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差点说不下去)
[酒保在旁边摇头叹息]
史进 你们不会去官府告他?
金老 官人不知,他们家有钱有势,手眼通天,官府认钱不认理,我父女二人势
单力薄,哪里告得过他啊。当初也没拿他一文钱,如今(
咳嗽)……如今却要还
他。没办法只好出来卖唱。这几天酒店客少,赚不到钱,怕他又来……,又来…
…讨债。想起这苦楚,无处告诉,就哭……哭起来了。不想无意中冒犯了官人,
还请官人多多体谅啊。
鲁达 (鲁拍案而起,把李忠吓了一跳)岂有此理,你姓什么?叫什么?住哪个
客店?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又住哪?
金老 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老汉父女二人就住在东门鲁家客店
。那郑大官人就是状元桥下
郑屠,绰号镇关西。
鲁达 (猛拍桌子)呸!我原以为是哪个郑大官人,弄了半天,却原来是杀猪的
郑屠!一个杀猪卖肉的,却也学会这等欺负人!(回头看了看李、史)兄弟,你
们在这等着,洒家去教训一下那家伙便回来!(一脚踹倒椅子就要走)
李、史 (拉住他)哥哥息怒,明日再来解决不迟。
[鲁不肯听劝,执意欲往,李、史死死拉住鲁,过了好一会儿鲁才放弃,又坐了下
来,依旧气鼓鼓地,嘴里喘着粗气。]
鲁达 难得兄弟今天一聚,也罢,改日再找他算账。
[翠莲又哭,酒保过来]
酒保 哎呀,你别哭了,别哭了!
鲁达 (大怒)怎么不哭!这事要让你遇上了,你哭得比她还厉害。
酒保 (吓了一跳,无奈地)好吧好吧,你哭吧哭吧。(酒保下)
鲁达 老人家,你过来,洒家给你些
盘缠,明天就回东京怎样?
金、翠 (惊讶状)若能让我们回乡,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黯然失神)只
是那店家怎么肯放我们走?郑大官人还让他看着我们呢。
鲁达 (手伸进衣服搜遍全身,搜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今天出来喝酒,没
多带,(转身向李、史)兄弟,借点给我!
史进 (随手掏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哥哥说的是什么话,这你只管拿去。
鲁达 (看李忠)你也借点。
[李伸手一掏,发出银子撞击的声音,却又改摸另一处,摸了好一阵,才掏出一小
锭银子来,也放在桌上。]
鲁达 也是个不爽快的人,(将银子给了金老父女)来,老人家,拿着,今晚就
收拾,明天一早就动身,到时候我去找你,看哪个店家吃了
熊心豹子胆,敢对你
说个不字!(金氏父女拜谢后,下)
鲁达 (转向李忠,一脸不屑)这还给你(把银子丢还给李)
李忠 大哥,这这么好意思……(假装为难,但赶快收了回去)
鲁达 (大声)他娘的,这酒喝得不痛快,酒保,酒钱寄在账上,明日再还。
[鲁、史、李下,酒保应和着从另一侧上。]
酒保 提辖官人慢走。(收拾桌子后,下)
第二幕
[灯光暗了,伴一声鸡鸣,灯光又亮,鲁达从一侧上,伸着懒腰,来到鲁家客店]
鲁达 (吆喝)金老,金老。
[金氏父女提着行李上。]
金老 提辖官人,里面请坐。
鲁达 唉,老人家,还坐什么?还不快走!
[金老与翠莲提着行李要走,鲁家客店小二急跑上,慌忙拦住]
小二 金老,要去哪?你不能走,你不能走啊!
鲁达 (微怒)他欠你店钱?
小二 (摸摸怀里)小人店钱分文不少。
鲁达 那为何不让他走!
小二 他欠着郑大官人的典身钱,郑大官人让小人看管着他……
鲁达 (打断他的话)郑屠的钱,洒家自会还他,你先放这老儿还乡去。
小二 不行啊!小人这店是借郑大官人的钱开的,放他走,小人实在担当不起啊
!
[小二回头看金氏父女欲走,忙夺过行李,金老不肯,小二一脚将他踹倒,强过行
李]
小二 (得意的样子)要走,也得等郑大官人来了再走,老东西!(转过头向鲁
达扮笑脸)
[鲁大怒,一巴掌扇下去,小二急忙捂住脸,连转几圈,鲁再上前,做欲又一巴掌
之势,小二忙再退,退至舞台一角,鲁达捡起行李,催金老父女快走,金老父女
从另一端下台。]
鲁达 (很解气)哼!
[小二看金氏父女已走,又疾跑上,想去报信,嘴里找借口]
小二 提辖官人,小的去给你弄碗茶。
鲁达 (大喝一声)站住!
[鲁取了张凳子,坐在金氏父女走下台的一端]
鲁达 洒家要你给我捶捶背。
[小二无奈地过来,边给鲁达捶背,眼睛却往金氏父女走的方向张望,过了好一会
儿]
鲁达 好了!陪洒家去里面喝碗茶。(两人一起下)
第三幕
[状元桥郑屠的肉铺,舞台中央有一长桌,几条凳子。唢呐曲《赛龙夺标》响起,
格调跳跃诙谐,郑屠上,袒胸露乳,昂首阔步,趾高气扬,手里拿着一把大
葵扇 ]
郑屠 (大声吆喝)小的们,干活!
[两肉铺伙计扛一道具猪上,脚步整齐,跳着舞住,将猪置案上,磨刀霍霍,伙计
甲勤快地剁肉,伙计乙慌忙接过郑屠手中的扇子,为他扇风。边扇风,边趁郑屠
不见,做些侮辱性的打趣的动作。郑屠时不时地张眼,监督伙计甲的工作,一会
儿抢过伙计乙的扇子。]
郑屠 (大声怒喝)你也干活去,(做抬腿欲踢之势)还想偷懒!
[伙计甲乙节奏整齐地剁肉,鲁从一端慢悠悠地上。]
鲁达 (走到肉铺前)郑屠!
郑屠 (赶紧站立,用袖子擦凳子)原来是提辖官人大驾光临,快请坐,快请坐
!
[郑屠转身向伙计甲乙]
郑屠 (大喝)伙计,看茶去!
鲁达 免了免了。
[郑屠又转过身来,伙计甲乙在其背后做举刀欲劈之势]
郑屠 (恭敬地)提辖大人有何吩咐?
鲁达 (坐下,双手向左侧一抱拳)奉
经略相公钧旨,要十斤猪肉,切作臊子,
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
郑屠 好的好的。(转头喝伙计甲)听到没有,赶快去切!
鲁达 (略微笑)慢!换个人来切。
郑屠 (疑惑,转头喝伙计乙)你,你来切!
鲁达 慢!你来切。
郑屠 (转身,迟疑,莫名其妙,有些不情愿地)我?我来切?
[伙计甲乙趁其不见,又在背后做举刀欲劈之势,见郑屠转身,慌忙收住刀,假惺
惺地抹刀上的肉]
鲁达 (一瞪眼)相公吩咐,难道你不肯吗?
郑屠 (迟疑)不敢不敢,小人切就是了。(将扇子递给鲁达)提辖稍候!(喝
骂伙计甲乙)滚!不识抬举的东西。(伙计甲乙下)
[郑屠切肉,手脚还麻利,不时地擦汗]
[店小二捂着脸,从舞台一边出,向郑屠做金氏父女逃走的手势,鲁一回头,小二
急忙又缩回去]
[郑屠切完肉,甩臂、擦汗,将肉包好]
郑屠 提辖,叫人送去?
鲁达 (不慌不忙)不急不急,还要十斤肥的,也切作臊子,不要见半点瘦的在
上面。
郑屠 (不满地)刚才要瘦的,怕是府里要包馄饨,肥的有啥用?
鲁达 (再一抱拳,不满地)相公吩咐,谁敢问他?
郑屠 (忙满脸堆笑,但有些言不由衷)可能是各用的,小人再切便是了。
[郑切得大汗淋漓,不时地擦汗,甩臂,做疲惫状,又将肉包好]
[小二探出头来,和郑屠使了个眼色,鲁一跺脚,小二很快又缩了回去,伙计甲乙
出来探头,不敢近前]
郑屠 (有些不情愿)提辖,叫人送府上去?
鲁达 还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切成臊子,不要见半点肉在上面。
郑屠 (极度不满,态度逐渐傲慢起来)寸金软骨?一会儿要瘦的,一会儿要肥
的,提辖大人挑肥拣瘦,今天莫非是来耍我。(将肉怒置案上)
[鲁达缓缓起身,将案上肉包抓在手里,音乐琵琶曲《十面埋伏》响起,气氛陡然
紧张,郑屠后退,就近操起一把杀猪刀,缓缓后退]
鲁达 (猛地把肉甩向郑屠)洒家今天就是特意要来耍你!
郑屠 (浑身是肉,大怒)他娘的,给你一个箩筐你就下蛋,别以为老子真的怕
你!
[郑屠举刀扑向鲁达,鲁迎上,就势钳住郑拿刀的手。一反手,将郑屠扭着按在地
上。]
鲁达 (暴怒)洒家自从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敢称“
镇关西”。(拳头挨近郑的脸)你这个杀猪卖肉的,也配叫“镇关西”?说!你
为何强骗了金翠莲的?
郑屠 (扭过头,怒)她和你沾亲?
鲁达 非亲。
郑屠 她和你带故??
鲁达 非故。
郑屠 非亲非故,我劝你莫管闲事!
鲁达 洒家管的就是这等闲事!
[鲁照着他的鼻子一拳打下去。郑哀号一声。音乐起,类似哗哗流水及喇叭的的声
音]
郑屠 (爬起,作吐出一牙齿状,脱掉外衣)呸!打得好!(又举拳扑向鲁达)
鲁达 直娘贼!还敢应口!
[鲁闪过,抓住郑的拳头,照着眼睛又是一拳。音乐起,类同鼓乐喧天]
郑屠 (作头晕目眩状,想站稳,但终于倒地,挣扎着欲爬起)爷爷饶命,小人
再也不敢了,爷爷饶命……
鲁达 (仍在狂怒中)呸!你这无赖,若死撑到底也就罢了,这等没骨气,洒家
偏不饶你!
[鲁抓起郑,又朝其太阳穴打下一拳。音乐起,以锣声为衬托,但终归无声。郑痛
苦挣扎几下,不动弹了。鲁还在盛怒之中,举拳又欲打,但拳在半空中停住,伸
开手指,探郑屠的鼻息]
鲁达 (略一惊,放开郑屠,嘴里小声唠叨)他娘的,这么不经打。(旋即改换
成怒容,走了几步,回头,指着郑屠)你这厮诈死,洒家改日再找你算账。
[鲁达又走了几步,伙计甲乙急忙上,鲁一回头,伙计甲乙又缓缓后退,鲁从一侧
下,伙计甲乙又急忙上]
伙计甲乙 (惊呼)出人命了,快来人啊!郑大人死了!快来人啊!郑大人死了
!
[音乐声起,伙计甲乙拖着郑的尸体缓缓下,幕闭]
旁白 郑屠就这样死了,据说,在他出葬的那天,渭州的鞭炮一度脱销;鲁提辖
就这样走了,据说,在他离开渭州的七百多年后,人们还在用课本剧的形式传颂
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