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本属公孙瓒,瓒遣先主为田楷拒袁绍,云遂随从,为先主主骑。
【裴松之注】《云别传》曰:云身长八尺,姿颜雄伟,为本郡所举,将义从吏兵诣公孙瓒。时袁绍称冀州牧,瓒深忧州人之从绍也,善云来附,嘲云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君何独回心,迷而能反乎?”云答曰:“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遂与瓒征讨。时先主亦依托瓒,每接纳云,云得深自结托。云以兄丧,辞瓒暂归,先主知其不反,捉手而别,云辞曰:“终不背德也。”先主就袁绍,云见于邺。先主与云同床眠卧,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绍不能知。遂随先主至荆州。
【资治通鉴】(汉献帝)初平二年(191年),常山赵云为本郡将吏兵诣公孙瓒,瓒曰:“闻贵州人皆愿袁氏,君何独迷而能反乎?”云答曰:“天下讻讻,未知孰是,民有倒县之厄,鄙州论议,从仁政所在,不为忽袁公,私明将军也。”刘备见而奇之,深加接纳,云遂从备至平原,为备主骑兵。
【注】
1 常山,国名。辖境相当于河北唐河以南,京广铁路线以西,内丘县以北地。治所在河北元氏县。真定,河北正定县。
2 冀州,州名,汉武帝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相当于河北中南部,山东西端及河南北端。治所在邺,河北临漳县西南。
3 荆州,州名,汉武帝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相当于湖北、湖南两省及河南、贵州、广东、广西之一部。刘表时治所大约在襄阳(湖北襄樊市)。
【李幸村按】 当时人才是自由流动着的,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从关系。《三国志·吴书·鲁肃传》周瑜引东汉马援:“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曹操手下的不少谋士也都出自于袁绍系。又《三国志·吴书·周瑜传》:“是时(孙)权位为将军,诸将宾客为礼尚简,而瑜独先尽敬,便执臣节。”周瑜的行为对孙权来讲,是大为可感的;但在当时却是一种特例,所谓君臣关系并不分明,由此可见一斑。
及先主为曹公所追于当阳长阪,弃妻子南走,云身抱弱子,即后主也,保护甘夫人,即后主母也,皆得免难。迁为牙门将军。先主入蜀,云留荆州。
【裴松之注】《云别传》曰:初,先主之败,有人言云已北去者,先主以手戟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顷之,云至。从平江南,以为偏将军,领桂阳太守,代赵范。范寡嫂曰樊氏,有国色,范欲以配云。云辞曰:“相与同姓,卿兄犹我兄。”固辞不许。时有人劝云纳之,云曰:“范迫降耳,心未可测;天下女不少。”遂不取。范果逃走,云无纤介。 先是,与夏侯敦战于博望,生获夏侯兰。兰是云乡里人,少小相知,云白先主活之,荐兰明於法律,以为军正。云不用自近,其慎虑类如此。先主入益州,云领留营司马。此时先主孙夫人以权妹骄豪,多将吴吏兵,纵横不法。先主以云严重,必能整齐,特任掌内事。权闻备西征,大遣舟船迎妹,而夫人内欲将后主还吴,云与张飞勒兵截江,乃得后主还。
【资治通鉴】(汉献帝)建安十三年(208年),或谓备:“赵云已北走。”备以手戟擿之曰:“子龙不弃我走也。”顷之,云身抱备子禅,与关羽船会,得济沔,遇刘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同年,以偏将军赵云领桂阳太守。 建安十六年(211年),以赵云领留营司马......孙权闻备西上,遣舟船迎妹,而夫人内欲将备子禅还吴,张飞、赵云勒兵截江,乃得禅还。
【注】
1 当阳,在湖北省。长阪,一作长坂,在当阳市东北。
2 擿,即掷。生了气就扔东西,古人今人的毛病是相同的。
3 桂阳,郡名。辖境相当于湖南耒阳市南耒水、舂陵水流域,北至洣水入湘处附近。治所在彬县,即湖南郴州市。
4 博望,西汉县名,治所在河南方城县西南。刘备拒夏侯敦等于博望,在建安七年(202年)。
5 益州,州名,汉武帝十三刺史部之一。辖境相当于四川折多山、云南怒山、哀牢山以东,甘肃陇南市武都区、两当县、陕西秦岭以南,湖北郧县、保康县西北,贵州除东部以外的地区。
6 沔,古代通称汉水为沔水。
7 夏口,夏水注入长江处,位于汉水下游入长江处,由于汉水自沔阳以下古称夏水,故名。
先主自葭萌还攻刘璋,召诸葛亮。亮率云与张飞等俱溯江西上,平定郡县。至江州,分遣云从外水上江阳,与亮会于成都。成都既定,以云为翊军将军。
【裴松之注】《云别传》曰:益州既定,时议欲以成都中屋舍及城外园地桑田分赐诸将。云驳之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令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今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先主即从之。 夏侯渊败,曹公争汉中地,运米北山下,数千万囊。黄忠以为可取,云兵随忠取米。忠过期不还,云将数十骑轻行出围,迎视忠等。值曹公扬兵大出,云为公前锋所击,方战,其大众至,势逼,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公军败,已复合,云陷敌,还趣围。将张著被创,云复驰马还营迎著。公军追至围,此时沔阳长张翼在云围内,翼欲闭门拒守,而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公军疑云有伏兵,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戎弩於后射公军,公军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先主明旦自来至云营围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作乐饮宴至暝,军中号云为虎威将军。 孙权袭荆州,先主大怒,欲讨权。云谏曰:“国贼是曹操,非孙权也,且先灭魏,则吴自服。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也。”先主不听,遂东征,留云督江州。先主失利於秭归,云进兵至永安,吴军已退。
【资治通鉴】(汉献帝)建安十九年(214年), 诸葛亮留关羽守荆州,与张飞、赵云将兵溯流克巴东。 分遣赵云从外水定江阳、犍为。 时议者欲以成都名田宅分赐诸将。赵云曰:“霍去病以匈奴未灭,无用家为。令国贼非但匈奴,未可求安也。须天下都定,各反桑梓,归耕本土,乃其宜耳。益州人民,初罹兵革,田宅皆可归还,今安居复业,然后可役调,得其欢心,不宜夺之以私所爱也。”备从之。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曹)操运米北山下,黄忠引兵欲取之,过期不还。翊军将军赵云将数十骑出营视之,值操扬兵大出,云猝与相遇,遂前突其陈,且斗且却。魏兵散而复合,追至营下,云入营,更大开门,偃旗息鼓。魏军疑云有伏兵,引去;云雷鼓震天,惟以劲弩于后射魏兵,魏兵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中死者甚多。备明旦自来,至云营,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魏文帝)黄初二年(221年),汉主耻关羽之没,将击孙权。翊军将军赵云曰:“ 国贼,曹操,非孙权也。若先灭魏,则权自服。今操身虽毙,子丕篡盗,当因众心,早图关中,居河、渭上流以讨凶逆,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不应置魏,先与吴战。兵势一交,不得卒解,非策之上也。”群臣谏者甚众,汉主皆不听。
【注】
1 葭萌,四川广元市昭化镇西。江州,重庆市嘉陵江北岸,(蜀)汉时迁治南岸。
2 汉中,郡名。辖境相当于陕西秦岭以南,留坝县、勉县以东,乾佑河流域以西和湖北郧县、保康县以西,粉青河、珍珠岭以北。治所在南郑,在陕西汉中市东。
3 秭归,在湖北。永安,(蜀)汉改鱼复为永安,在重庆奉节县东。
4 巴东,郡名。辖境相当于重庆开县、万州区以东,巫山西部以本长江南北和大宁河中上游一带。治所在鱼复,即重庆奉节县东。
5 江阳,四川泸州市江阳区。
6 犍为,郡名。辖境相当于四川简阳市、新津县以南,重庆大足县、四川合江县、贵州绥阳县以西,岷江下游、大渡河下游和金沙江下游以东,云南会泽县、贵州水城县、金沙县以北地区。治所在武阳,即四川彭山县东。
7 魏文帝黄初二年(221年),汉先主章武元年。
建兴元年(223年),为中护军、征南将军,封永昌亭侯,迁镇东将军。五年(227年),随诸葛亮驻汉中。明年(228年),亮出军,扬声由斜谷道,曹真遣大众当之。亮令云与邓芝往拒,而身攻祁山。云、芝兵弱敌强,失利於箕谷,然敛众固守,不至大败。军退,贬为镇军将军。
【裴松之注】《云别传》曰:亮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故?”芝答曰:“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略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馀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岸府库,须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
【资治通鉴】(魏明帝)太和二年(228年), 亮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镇东将军赵云、扬武将军邓芝为疑军,据箕谷。 是时赵云、邓芝亦败于箕谷,云敛众固守,故不大伤,云亦坐贬为镇军将军。亮问邓芝曰:“街亭军退,兵将不复相录,箕谷军退,兵将初不相失,何故?”芝曰:“赵云身自断后,军资什物,略无所弃,兵将无缘相失。”云有军资馀绢,亮使分赐将士,云曰:“军事无利,何为有赐!其物请悉入赤岸库,须十月为冬赐。”亮大善之。
【注】
1 建兴元年(223年),汉后主年号。即魏文帝黄初四年;吴大帝黄武二年。
2 永昌,郡名。辖境相当于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及哀牢山以西地区。郡治在不韦,即云南保山市东北。
3 建兴五年(227年),魏明帝太和元年;吴大帝黄武六年。
4 明年(建兴六年,228年),魏明帝太和二年,吴大帝黄武七年。
5 斜谷,斜谷又叫斜峪道、褒斜道,南起汉中褒城,穿过秦岭,连接关中平原。
6 祁山,甘肃甘谷县东南部渭水、西汉水之间山地。箕谷,陕西褒城县北。
7 街亭,甘肃省秦安县与庄浪县交界一带。
8 赤岸,缘箕谷谷口而上称为赤岸。
七年(229年)卒,追谥顺平侯。
初,先主时,惟法正见谥;后主时,诸葛亮功德盖世,蒋琬、费祎荷国之重,亦见谥;陈祗宠待,特加殊奖,夏侯霸远来归国,故复得谥;于是关羽、张飞、马超、庞统、黄忠及云乃追谥,时论以为荣。
【裴松之注】《云别传》载后主诏曰:“云昔从先帝,功积既著。朕以幼冲,涉涂艰难,赖恃忠顺,济於危险。夫谥所以叙元勋也,外议云宜谥。”大将军姜维等议,以为云昔从先帝,劳绩既著,经营天下,遵奉法度,功效可书。当阳之役,义贯金石。忠以卫上,君念其赏;礼以厚下,臣忘其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朽;生者感恩,足以殒身。谨按谥法,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克定祸乱曰平,应谥云曰顺平侯。
【注】建兴七年(229年),魏明帝太和三年,吴大帝黄龙元年。
云子统嗣,官至虎贲中郎,督行领军。次子广,牙门将,随姜维沓中,临陈战死。
【注】沓中,甘肃舟曲县西、岷县南。
评曰:关羽、张飞皆称万人之敌,为世虎臣。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然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以短取败,理数之常也。马超阻戎负勇,以覆其族,惜哉!能因穷致泰,不犹愈乎!黄忠、赵云强挚壮猛,并作爪牙,其灌、滕之徒欤?
【注】 灌、滕即西汉灌婴、夏侯婴,汉高祖时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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