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之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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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分钱钞一分货，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

这首打油诗的第一句，应当是家喻户晓的。钱，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尤为重要，没有钱就寸步难行，尤其是当今的时代，买房买车、上学看病不说，单是日常的吃穿用度得是开销。那对于鬼魂居住的阴间，也是一样，要花钱的，而且各种开销还不少，《子不语》里的“朱某”就说 “阴间官吏的敲诈勒索以及日常的消耗用度，比阳间更甚” ，比阳间更甚倒是未必，地府的鬼魂们大概不会有看病这一项巨大的开支。不然那些病死的人，到了地府还是一副绝症晚期的样子，岂不是刚变成鬼魂又要死一次不成？而且，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论其生前多么富有，死后，一分钱也带不到阴间。况且，人民币在咱大陆是硬通货，到了阴间，人家不一定认啊。

阴间有阴间的货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清明节或是中元节，抑或是办丧事时，各家各户都要给逝去的先人们烧大量的纸钱。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禁为下面世界的经济感到忧心忡忡，这怕是要通货膨胀啊。我的想法并非毫无根据，像《子不语》中“锡锞一锭阴间准三分用”中就说“ 凡是从阳间来的锡锞子（用锡箔制作的纸元宝），到了阴间，一锭只能折合三分用；如果锡锞子的表面有污秽或破损，就只能折合二分用了” ，实在没搞清楚这个三分是什么样的一个单位，但显然是比一锭要少很多地，说明这个通货膨胀已经是蛮严重的了。不过这个银锭污秽或者破损还要打折扣，终归是没有我们的纸币好用，哪怕是不小心撕成两半，用胶带胶上依然是百分之百的购买力。

再说回“有钱能使鬼推磨”，徐铉的《稽神录》里就有这么一则：

这天忽然有个梳着双髻留着长胡子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来求见林昌业，林昌业问他是谁，那人光笑不说话。林昌业知道那家伙是个鬼，就让家里人给他拿饭来，吃饱后鬼就走了。第二天，林昌业忽然听见仓房里有磨谷声，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鬼正在推磨。林昌业问鬼累不累，鬼仍是笑而不语。后来林昌业就又给他饭吃，也不过是粗菜淡饭而已。那鬼磨了一个多月的谷子，并用斗量，磨出了五十石，然后才拜别而去。

不过就一些粗菜淡饭，就能让鬼心甘情愿地为人磨墨，不过这个故事我觉得更多的是体现了这个鬼的一种知恩图报的性子，而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里浓浓的铜臭味，不过算是交代清楚了这句充满铜臭的话是有真切的来历的。

古语有云：“空手不入公门。”，又云：“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阴司的规矩和阳间的官府一样，打官司不论谁输谁赢，都要向当局缴纳破费。而且常常是公开操作，明码标价的。

《子不语》中有“城隍杀鬼”一则，有录有这么一段：

鬼差向他所要拆脚钱说：“这场官司，我包你能打赢。不过，你得烧两千个锡锞来谢我。这个，你还别嫌多，阴间打官司也要收费，不过只收九七成色的银子二十两。其余的银两也不是我们独吞，一部分用于为你过堂候审打开门路；另一部分由你的堂叔朱绍先生统一散发给大家，日后，他一定有个详细的交待，你自管放心。”

这还算是客气的鬼差了，有些不客气的鬼差直接是“一个个青面獠牙，面貌可憎。见人的到来，便纷纷伸出手去，杂乱无章地较喊道：‘红包！红包！红包！’”简直是荒唐啊，这本是见不得光的事儿，真要为之，也理应是两个当事人偷偷地躲到墙角里，小心翼翼地达成协议。到了地府，竟成了台面上的事情，居然还公开叫喊出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钱不仅仅可以打官司，跟古代腐败时期的官场一样，阴司也是可以明码标价，卖官鬻爵的，《鬼买缺》里就有说：

山阴县衙门里有位掌管户籍的书记官徐某。徐某重病期间，忽而，他就已辞世的哥哥出现在面前，对他说：“我花钱走门路，在阴曹地府给你买下了官缺，你死后，还照样可以当这个书记官，没有什么苦头儿可吃，你就放心吧！”徐某听了这话，心中自然高兴，但也明白了自己是必死无疑，又不免凄凉。

买官这个事儿，应该跟打官司不同，官职的空缺是有限的，属于稀缺资源，鬼鬼争抢，能拿到这个缺儿，怕是花了不少钱打点上上下下的关系。

不过说到地府黑暗的事儿，当属蒲松龄《聊斋志异》里“席方平”一则最为精彩，确实是一出大戏。

席方平的父亲席廉与村里的富室羊某有过节。羊某死后，贿赂了冥吏拷打席廉，席廉被打的全身红肿，哀号而死。席方平寝食难安，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木讷朴实，如今被恶鬼诬告，遭到欺凌，也很难为自己辩解清楚。遂毅然决定前往地府为其父申冤报仇，上演了四出“民告官”的惨剧。

首先，向城隍爷告狱吏。人鬼纠结的解决渠道就是城隍庙，这个席方平是做过功课的。席方平看到自己父亲双腿被狱吏打烂，十分气氛，大骂狱吏：“我父亲要是有罪，自有王法处置，怎么能由你们这些死鬼随意摧残呢！”于是出了狱门，写下状子。正赶上城隍早上坐堂问事，席方平大喊冤枉投了状纸。席方平哪里知道，金钱是大于王法的，王法能管的，金钱更能管。羊某买通城隍，城隍说席方平没有证据，断他无理。或有人说席方平确实没有证据啊，其实不对，地府审案不用证据，阴阳两界发生的事情，在地府是件件都有真实的备案，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地府的监控系统，真的有心，一查便知。

然后，向郡司告城隍。由此也可以看出，席方平是一个守法良民，是一级一级地往上告，没有直达天听，上访玉帝。席方平满腹冤气，无法伸述，只好又在阴间走了一百多里路，来到郡衙，把城隍营私舞弊的情况申诉给郡司。郡司拖延了半月，才给审理，却把席方平痛打了一顿，仍然批回城隍复审。显然是羊某也给了郡司不少好处，不得不说，钱还真的是个好东西啊。

再然后，向阎王告郡司和城隍。席方平回到城隍庙，受尽了酷刑，悲惨的冤情无处可伸，城隍怕他再上告，就派衙役押送他回家。席方平偷偷地逃到阎王殿，控告郡司和城隍贪财受贿，残害无辜。阎王立刻派人押郡司、城隍来对质，却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个羊某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连阎王爷都被他收买了。

过了几天，有个穿黑衣服的衙役传席方平去见阎王。升堂后，席方平见阎王满脸怒气，不容他申辩，就命衙役打他三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责问：“小人犯了什么罪？”阎王就像没听见一样。席方平知道其中猫腻，直接喊道：“我确实该打，谁叫我穷呢。”这句话简直说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心声，确实啪啪地打在阎王的脸上，既然被撕破脸了，他恼羞成怒，命小鬼准备火床。两个小鬼把席方平揪下堂，见东台阶上有张铁床，床下燃着熊熊烈火，床面烧得通红。小鬼剥掉席方平的衣服，把他按到火床上，反复揉搓。席方平疼痛至极，骨肉都烙得焦黑，苦于死不了。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小鬼说：“可以了。”就把他扶起来，叫他下床穿上衣服。虽然一瘸一拐的，幸而还能走路。又来到堂上，阎王问：“还敢再告吗？”席方平说：“大冤未伸，决不死心！如果说不告了，是欺骗大王，一定要告！”阎王说：“你告什么？”席方平说：“我所遭受的一切冤苦，全都要告！”阎王大怒，命小鬼用锯锯了他。两个小鬼把席方平拉过去，只见一根八九尺高的木柱竖在地上，旁边有两块木板，木板上下糊满血迹。小鬼刚要绑上他，忽然听到堂上大喊“席方平”，两个小鬼又把他押回去。阎王又问：“你还敢告吗？”席方平回答：“非告不可！”阎王命小鬼捉下去快锯。

不得不敬席方平是一条铮铮铁骨、大义凛然的硬汉，别说是我，就连负责刑罚的小鬼都赞叹不已。刚下锯，席方平觉得头渐渐成为两半，疼不可忍，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听见一小鬼说：“好一条硬汉子！”锯声隆隆地响着，快锯到席方平胸间了，又听见一个小鬼说：“这人没有什么错，是个大孝子，锯稍偏一点，别损坏了他的心。” 一个小鬼还从腰间拿出一条红丝带给他，说：“送你这条带子，报答你的孝心。”席方平接过来捆在身上，立刻觉得身体健壮，没有一点痛苦。

阎王还像前面那样问他告不告了。席方平同学这回儿不那么耿直了，学聪明了，知道要用迂回战术，说：“不告了。”他也是看透了地府的一切，知道这地儿比阳间还要暗无天日。就想偷偷摸摸地找玉帝的亲戚——二郎神告状，席方平同学还是没有放弃希望的，并没有被眼前的黑暗所击垮。阎王也料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硬的不行来软的，企图用一系列的利益和好处来腐蚀大好青年：表明为他父亲申冤，且投胎到富贵人家；并且许他给你千金家业，百岁之寿。席方平当然没有被邪恶势力所渗透，决心一告到底。

至于后事如何，既然我不打算抄下去了，自然是我们可爱的二郎真君依旧是公正廉洁，秉公执法的忠义之士啊。

上面说的是地府公家层面的腐败现象，这些同志，在金钱的诱惑下，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一般的冥官冥吏也就算了，居然连作为正义的象征，道义的护卫的阎王也沦陷了，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到痛心疾首啊。

但是对于游荡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整日过着食不饱寝不安的生活，钱对他们来讲，反倒不是那么要紧的事儿了，填饱肚子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毕竟在阳间拿了冥币，也没法花出去。而且把鬼喂饱以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如《子不语》中“瓜棚下二鬼”一则中，有一个鬼附身在一姑娘身上，扬言要以其为替死鬼，姑娘的父母就在一边哀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鬼就说：“你想要我走，你们想怎样送送我？”这就是明摆着的敲诈勒索了，而且还不直接说明想要的东西，要人自己去猜，一副扭捏作态。有人问：“烧香磕头，焚烧纸钱行不行？”鬼听了并不言语。焚香磕头是给神明行的礼，给钱贿赂是对阴差做的事，这小鬼不接受也实属正常。后又有人试探着问：“一斗酒、一只鸡怎么样？”鬼立刻显露出高兴的神情，微微点头。大家就按照许诺的去做，那姑娘果然恢复正常了。没好几天，这个姑娘又被鬼附身了，看来是招鬼体质，就在大家束手无策时，前一个鬼到来，把附身在姑娘身上的鬼训斥了一顿，那鬼满脸羞愧，退缩而去，姑娘又恢复正常了。一顿饭的事情，免去了两场无妄之灾，应该算是赚到了。所以，无论是请人吃饭，还是请鬼吃饭都是生活中必需的。这么说来，这周末我有空，想请我吃饭的，请在文末留言。

这个还不算是溢价高的，一顿饭买卖做到最大的，当属《会昌解颐录》里的牛生， 牛生去参加科举考试，夜里投宿在一家乡村小店。天下着大雪，牛生让店主人烧汤、烙饼做晚饭。有一个非常贫寒，衣裳褴褛的人也来投店。牛生见了很怜悯他，要跟他一块吃。这人说：“我很穷，弄不到钱，今早已空着肚子跑了一百多里路了。”于是吃了四、五碗。第二天早上，那人对牛生说：“我不是人，是阴司里的一个差役罢了。深愧昨晚吃了你一顿饭，现在稍有报答。”给了牛生三封信，说：“你如要遇到灾难危险非常危急无法解脱时，就烧香，然后按次序打开信看，如果可以免灾，就无需开信。”这个套路就像是《三国演义》里周瑜与孙权定下计谋，以孙权之妹为诱饵，骗刘备过江到东吴招亲，想趁机杀害刘备，索回荆州。诸葛亮早识破了诡计，令武将赵云随同并护卫刘备前往，并给赵云了三个锦囊妙计。不过《会昌解颐录》是唐朝的书，作者肯定是没有看过《三国演义》的。第一封信为牛生得到三千贯钱，唐太宗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5文钱，一贯钱可买200斗米，10斗为一石，即是20石，唐代的一石约为59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1.75元一斤计算，一贯钱相当于人民币4130元的购买力，光第一封信就进账一百多万；第二封信帮他结识了省试主考官的儿子，使他在省考高中前几名，官职一路坐到河东节度副使（山西军区副书记）。第三封信是让他妥当处理后事。名利双收，身居高位，寿终正寝，这些，仅是一顿饭的报酬。你还想说，你不希望见鬼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信了，一分钱钞一分货就不那么严谨了，或许冥王、冥官等人还能精于计算，但一些比较善良的鬼差，怕就不大懂得生意之道了。

至于后两句“若有说谎负心时，难免天灾与人祸”。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的，李玫的《纂异记》中有个张县令，先是用一顿饭的恩情贿赂了鬼差，看到了自己的生死判文。后又答应给金天王二十万，帮他还债，让金天王去上仙面前替他求情续命。程序是这样，先做事，后打款，跟淘宝的买卖差不多。张县令收到货之后，本想动身去完成对金天王的承诺，可转念一想，二十万以赡养十个像我这样的家庭，供应他们物资和粮食。怎以把逾万的祭品私自去拜谒土偶呢？这是典型的见钱眼开不要命，张县令出尔反尔，刚签收的寿命就被收回去了，顷刻就挂了。所以，与人交易，第一要务就是诚信。 偶尔骗骗人还可以，骗鬼则需要付出的代价略高了点。

《集异记》中的“陈导”也是类似：唐朝陈导是江西人，以经商为业。龙朔年中，他乘船去楚地。看见一人浓眉大鼻好象官吏，在检查文书，随从者有三五个人。陈导就邀请他到自己的船中，浓眉人就随他过来了。陈导准备了酒菜。酒过数巡。司徒弁说：“我去楚地行布灾难。你也是应得灾的，感谢你的恩惠，所以才告诉你。但你必须用钱财物品打点，方能免除这场灾难。”陈导退切地苦求他。司徒弁说：“只等我从楚地回来，您可准备纸钱一二万相送，就能免去你家的灾祸。”陈导自从分别司徒后，因忧虑在心，就乘船回去了。等到了江西，司徒弁也来了，陈导悭啬成性，借故其它原因，没有置办他许下的钱财。使者生气了，就让一个随从拿封信给陈导，陈导拆开没有读完，而家中立刻起了大火。凡是他的财物全部烧光。这晚没有损害别人家，只烧了陈导家，司徒弁也不见了。这都是因为陈导悭啬，背叛以前的诺言而造成的。

都说的是鬼向人要钱，鬼向人要吃的，有没有例外的？当然是有的。有些人做起恶来，可以把鬼治得服服帖帖的，也是咄咄怪事， 在《鬼长啥样儿》一文中我提到过《子不语》里有一则“认鬼作妹”，那女鬼被一位胆大的更夫陈某调戏的无可奈何，便好言好语地央告陈某说：“好大哥！您放了我吧！我能帮助您得到十五千大钱！怎么样？”人贿赂鬼的故事见多了，鬼贿赂人的可真的是不多见，这位陈某不得不说也是一位奇才了。就如曾经看过一个段子：一名母胎单身的男子，夜夜看《午夜凶铃》，终于等到披头散发的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贞子伸着双手向他走去，该男子一把将贞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原本昏暗恐怖的画面瞬间充满粉红浪漫。我想，碰上这样的极品，贞子若想脱身，也少不得委曲求全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