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告诉记者,从50年代起,父亲冯友兰受到了各种各样的不公正待遇。不了解当时的背景,很难知道其中的实质。但父亲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做到了“不发疯,不自杀,不懈怠”,努力做自己的事。当很多时候不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常常想到父亲的这种精神。这是与他的恒心和专心分不开的。
2000年春,宗璞连续做了三次手术。在做第三次手术的时候,她怀着极大的恐惧,因为怕自己变为盲人:“我怎能忍受那黑洞里的生活,怎能忍受那黑暗、那茫然、那隔绝。”
宗璞是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的:“一个夜晚,我披衣坐在床上,觉得自己是这样不幸,我不会死,可是以后再无法写作。模糊中似乎有一个人影飘过来,他坐在轮椅上,一手拈须,面带微笑,那是父亲。‘不要怕,我做完了我要做的事,你也会的。’我的心听见他在说。此后,我几次感觉到父亲。他有时坐在轮椅上,有时坐在书房里,有时在过道里走路,手杖敲击地板,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他不再说话,可是每次我想到他,都能得到指点和开导。”
宗璞做了手术后的感觉是这样的:“我做了手术,出院回家,在屋中走来走去,想倾听原来的父亲卧房里发出的咳声,但是只有寂静。我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看着窗外高高的树。在这里,父亲曾坐了33年。无论是否成为盲人,我都会这样坐下去。”
在同一间书房里,在同样的失明情况下,父亲完成了《中国哲学史新编》,女儿完成了她的《野葫芦引》一二卷。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冯友兰双目失明,花了15年时间写出了《中国哲学史新编》,而他的女儿宗璞也是在双目基本失明的情况下创作她的《野葫芦引》。
他们同样依靠助手口授写作,不同的是,冯友兰的助手用笔录,而宗璞的助手则使用电脑。
1990年起,宗璞就患有白内障。1999年做了白内障手术。2000年,由于视网膜脱落,做了三次手术。最终,宗璞告别了阅读。
《野葫芦引》是一部抗战题材的长篇小说,分为《南渡记》、《东藏记》、《西征记》、《北归记》四部,共100万字。
为什么把该书的总标题取名为《野葫芦引》呢?宗璞说:“因为不知道写什么,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宗璞告诉记者说:“这几年我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是不是写。在这个问题上,我的亲友们也分成了两派。但我认为必须写,因为我觉得不写就对不起这段历史。我决定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父亲到了80岁才写《中国哲学史新编》。”
宗璞说,如果不生病,她能够在自己75岁的时候写完《野葫芦引》。
宗璞带记者来到了冯友兰生前使用的书房。书房并不大,但让人感觉到岁月的沧桑和历史的沉重。宗璞最得意的是父亲为她写的对联:“高山流水诗千首,明月清风酒一船。”这幅对联写于80年代。冯友兰在落款里说:是为“苦女”而写的。
但宗璞一直以此为乐。
参考资料:百度 芙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