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笔者采访了何情。这位爽直的女强人出乎意料地说:“或许没人相信,当我的‘大款’丈夫面对倒闭的企业一撅不振时,是我邀请他的‘情人’——我的‘情敌’共同携手救了他和他的事业……”应记者的请求,何情讲起了她的故事。
漂亮的大会计是丈夫的情人
我丈夫李云东原是钻头厂一名普通技工。在厂里开始不景气的时候,他停薪留职,开始搞长途贩运。不到半年时间,脑子活络的丈夫就成了别人羡慕的“大款”。
我原是幼儿教师,在幼儿园精简人员时,丈夫叫我辞了工作,做起了家庭妇女,慢慢地我适应了这种“贵妇人”似的舒适生活。
丈夫生意上的事我从不过问。有一天,丈夫告诉我他改行承包了一个亏损严重的油脂厂。当他很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冷静的我给他泼了冷水:“你虽然有开拓精神,但管理企业和搞贩运完全不同……”丈夫不服气地反驳我:“你老公做什么事情失过手?”他的自信令我无言以对。很快,丈夫便用他的业绩证明了我的顾虑是多余的。1994年6月,他一次性在附近农村采购30吨油菜籽,当月出油0.8吨,年底获纯利11万。
有了钱,丈夫开始“武装”自己了:他先是花7000元买了一部手机;过了三个月,他又不顾我的阻拦开回了一辆小车。这出出进进的派头,真让我一下子难以适应。令我微感庆幸的是,成了大款的丈夫并没有变坏。
1995年年底,丈夫聘请了一个刚从财校毕业的大学生做会计,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会计叫柳叶。有人善意地跟我开玩笑,要我小心看好丈夫,我听后哈哈一笑:“哪个男人不嘴馋,看着也没用,全凭自觉。”我一百个相信丈夫,我们恋爱了7年,在一起生活也有十多年,从没有过大的争吵,没出现过一次感情危机,我相信他。
可是,生活跟我开了个大玩笑,3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客人,我到厂里去找丈夫,透过经理室被风掀起的窗纱,我看到柳叶正风情万种地靠在我丈夫怀里……我背转身哭着跑回家。夜里,丈夫回来了。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他吃饭没有,他说陪客户吃饭跳舞去了,我心里一痛:“他这样骗了我多少次?”我告诉他我看见了他的隐私。我以为他会否认或是狡辩,可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向我说出了真相。
柳叶原来并非财校大学生,她结过婚,她丈夫在他们婚后第二年就不幸患病去世了。我丈夫认识她还是在他搞贩运的时候。有一次从湖南往湖北拉货的路上,柳叶半路拦车回家,说没了车费。出于对同乡的怜悯,我丈夫带上了她,还给了她一点钱。柳叶很感激。认识后,他们常常打电话也常常见面,慢慢地便成了那种情人关系。柳叶很有经营头脑,正是她的建议,我丈夫才承包了这家油脂厂。
对于丈夫的坦率我无话可说,我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场。最后,我向丈夫表明了我的观点:“你我都应该珍惜这个家庭,这个家庭是由你我和我们的儿子组成的,这个家庭没有柳叶!”
从这次起,丈夫在家的次数明显增多,他知错就改的态度多少使我感到些安慰。但我明白,柳叶比我年轻漂亮,我无论怎么修饰也远不及她,但我决不愿输给她!
我从书店里买回一大堆有关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背着丈夫死“啃”;我还到大型油脂厂去请教那些有经验的“老管理”。我暗暗发誓:柳叶能给我丈夫事业上的帮助,我照样能给。
丈夫被企业的倒闭击垮了
正当我认为自己“电”已充足,欲试身手时,油脂厂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先是湖南一家油脂厂拖欠10多万元不给,接着在5月份采购的30吨油菜籽堆在仓库里发了霉,偏偏那时正是霉雨季节,无法晾晒,想彻夜加班赶做,可那台老式榨机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故障。结果几十吨油菜籽发霉自爆,损失惨重。为了周转,丈夫找银行贷了10万元,过期却无力偿还。油脂厂每况愈下,只得给工人放了长假。一个好端端的企业就这么倒闭了。经此打击,我丈夫开始一撅不振,整天郁郁寡欢,人也日渐消瘦。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虽然我百般安慰,仍然无法排解他心头的沮丧。我知道他现在最需要鼓励和帮助,便决心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助他一臂之力。
一个星期一,我随丈夫来到工厂,老远就见厂门口围了不少讨债的农民。一见我们,他们马上围上来:“好啊!你欠我们的债不还,自己倒坐小车潇洒。弟兄们,砸他的车!”立即就有人捡了砖头和木棍要砸车。就在这危急关头,人群中有个老者发了话:“东西不能砸,我们只要油!” 原来厂里效益好时,附近农民都用菜籽来厂里换油。他们一时吃不完那么多油,就把油存在厂里。如今厂垮了,一下子还不出他们的油,于是他们天天来厂里讨要,情绪一天比一天激愤。这时我丈夫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发话的老者指着我丈夫的鼻子说:“我老头子告诉你,只要你不死,我天天来要债!”旁边的农民们也纷纷嚷嚷着急需钱用,看样子不给他们个说法是无法脱身了。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债我们一定会还,但需要时间,我们保证在春节前还给你们!”也许是我坚决的神态和语气让人们信服了,农民们终于平静地散去了。回到家里,丈夫的情绪更加低落。从此,他几乎不敢出门,我怕他在家闷出病来,便偷偷打电话叫他的同事来家里玩儿,陪他说说话。
令我吃惊的是,柳叶竟也来看我丈夫了,她见了我明显地有些拘谨。看着丈夫脸上压抑不住的高兴劲儿,我心中慢慢升起一腔妒火。但我毕竟是个有理智的女人,当着丈夫的面,我像对待其他同事一样热情周到,我看到丈夫脸上闪过一抹赞许、羞愧的神色,在送柳叶下楼时,再也憋不住的我对她说:“我知道你和我丈夫之间的关系,我想你现在是离开他的时候了……”看到柳叶脸红了,我不禁从心里产生一种胜利的快感。
还债的大话说出去了,怎样干成了当务之急。丈夫的情绪不好,我让他在家休息,自己天天背着他去厂里了解情况。然而就在我为挽救油脂厂东奔西跑时,我丈夫却做了一件大傻事。
那天下午我回到家里,发现他已吃了过量的安眠药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我忙喊来邻居帮我将已昏迷不醒的丈夫送往医院抢救。一路上我悲泪狂涌,生怕丈夫就此离去。丈夫的精神虽然忧郁颓丧,但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绝望。
丈夫的自杀行为给我的震动极大,我委屈地自问:“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我调查了解时,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柳叶。我这才明白,柳叶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如果没有她,我丈夫的事业是不会取得辉煌业绩的。她是我丈夫事业上的好帮手,她那天来我家是想给我丈夫出谋划策救厂的。她也是个极自尊的女人,因为我的话,她不得不离开了我丈夫。
我与“情敌”携手了
经过这些折腾,我丈夫的身体垮了,人也骤然变得苍老。我想,若要使丈夫振作起来,只有帮他重整旗鼓。
我在近一个月的调查中发现。丈夫在管理上存在很多弊端。比如3名采购员都是新手,没有经验,我丈夫过分相信老主顾,往往凭一张条子就可以拉走好几吨油脂;偌大个油脂厂竟没有一套完整的规章制度,没发展计划等等。几十名员工、几十万元的生产设备,在丈夫眼里就是一个家庭小作坊,这哪像办大企业的?症结找到了,我开始实施我的计划。首先我向丈夫说出了我的计划,并请他相信我的能力。他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看着我苦笑。
我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找到柳叶,我看准了,她不是那种浅薄轻浮的女人,是个搞事业的好帮手。我好不容易打听到柳叶的电话号码,在电话中,我说云东自杀未遂,正在医院抢救,请求见她最后一面。果然,12小时不到柳叶便乘飞机、坐出租车风尘仆仆赶到了油脂厂。
她不顾旅途劳累,一见面便大胆而急切地向我打听我丈夫的事情。我请她坐下,微笑着告诉她:“云东已经没事了,是我请你回来的,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把云东和云东的油脂厂重新扶起来。我以前说话伤了你,请你不要记恨,我当时的心情想你也能理解!”
柳叶竟然哭了,她诚恳地对我说:“大姐,我一点也没怪你!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很不安,是我对不起你。凭良心说,我没想要去伤害你!即使你不说我,我迟早会离开他。你这次邀请我回来,我真的很感动。但是……我一直觉得无脸见你,你是个大度而又理智的人,在你面前我真觉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她下面一定是拒绝的话,便打断她:“不说别的了,你看到云东的油脂厂濒临绝境心里一定也很难过。现在云东一撅不振,作为他的朋友面对的不是退出,而是应该携手挽救这个厂,挽救云东!自私一点说,也是挽救我的家庭,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
我的话唤起了善良的柳叶的同情,我带着她回到家里,我丈夫见到她既惊喜又疑惑。柳叶对我丈夫说:“你安心养病吧!放心,一切有情姐和我!”柳叶第一次这样称呼我,我不觉得刺耳。
1997年夏天,我以经理助理的身份和柳叶回到油脂厂,召开员工大会,宣布我的计划。工人们虽然不太相信我们,但从我们严密而又雄心勃勃的计划中,他们看到了一线曙光。
首先,我们贴出安民告示,力争在年底也就是1998年春节前还清所有农民的存油债。告示一出,农民们再也不来厂里闹事了。随后,我采取股份制形式,从工人中筹集资金12万元。我把自家小车卖掉,并用房子抵押贷款4万元,柳叶也找熟人贷款6万。有了30多万元资金,厂里又开始收购原料、恢复生产了。
在销售管理上,我规定不许赊账,万不得己非要赊账时必须签订合同,请公证处公证。我们还在油脂质量上严格把关。我深知,质量是企业的生命。
在我和柳叶及工人们的共同努力下,油脂厂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接着,我又和柳叶一起千里迢迢去湖南追讨货款。在我们两个女人的软磨硬泡下,花了5天时间,终于讨回4万元,剩下的我每月去讨两万,没几个月就全部讨回了。
油脂厂日渐兴旺起来,没到年底就还清了厂外所有欠债。我请丈夫回厂,他却说:“你们做得好好的,我很放心。就让我静下心来认真地想一想吧!”
一度错位的情感摆正了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柳叶再未和我丈夫有过感情上的暧昧。她对我非常尊重,在工作上,她是我的好帮手;在私下里,我们成了好姐妹。我很庆幸当时的理智和冷静,没有掀起家庭的狂风巨浪,而是在和风细雨的吹拂下驱散了那片曾经蒙在家庭上空的乌云。并且,我还帮丈夫挽回了差点失去的事业。更令我备感欣慰的是,丈夫渐渐默许了我在厂里的工作,在家里主动替代了我以前的角色,甘愿做起家庭“主妇”,每天做饭、洗衣、辅导儿子功课。我知道,丈夫那一度错位的情感又摆正了。
工厂慢慢“复活”了,我接着又大胆设计出一次性塑料油壶嘴包装,很受家庭妇女们的喜爱。我还通过市场信息,制作出一种新的调味品——凉麻油。由于这些举措,我厂的产品销路大开,其效益与日俱增,工人们对我更加信任,我觉得是请丈夫“出山”的时候了。
在我的再三邀请下,丈夫终于和我一起去了厂里。长时间没踏进这个厂,他对眼前的一切仿佛有些陌生。厂里显得秩序井然,他的脸上抑制不住惊讶、兴奋。他见到柳叶,彼此表面上有一丝拘谨。柳叶借口有其他事走开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发现丈夫的眼里有一点儿依恋,有一点敬重。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柔声说:“走吧!我们去车间看看!”
下午我召开了全厂大会,宣布了我丈夫即将重回厂里的消息。丈夫在会上满含深情地发了言,他说:“何情是我的妻子,是她同你们一起挽救了这个濒临倒闭的油脂厂,是她挽救了我,事实证明她比我更有管理企业的能力,我以后只做妻子的助手,厂里的一切都要听她的,包括我!”
丈夫重又回到了厂里,我们俩并肩工作。1999年5月的一个周末,我们开完例会,经理室只剩下我、丈夫和柳叶。柳叶提出请我和丈夫吃饭,我们欣然前往。
那晚,一向不胜酒力的柳叶却喝了三瓶啤酒。我看她似乎有心事,叫她不要喝了,她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泪流满面地说:“情姐,在这一年多的相处中,我知道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是你的大度容下了我,但我却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决定离开你们到海南去。这是我早就决定了的事情,当初我是怀着帮你们把厂子打理好、也好对得起你们的心情回来的,现在厂子起死回生了,云东哥也回到了工厂,我放心了。”
柳叶走了,我和丈夫去车站送她。那天我们三个人都笑容满面地挥别。回来的路上,丈夫搂着我的肩膀真诚地说:“真的感谢你挽救了我、她、还有家庭,这辈子我都会好好珍惜你!”靠着丈夫结实的肩膀,我知道我的家庭的上空,将再也不会出现“第三者”的乌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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