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与英语的文字属于两个不同的体系.汉语属于
汉藏语系(Sino-Tibetan family),该语系包括四百余种语言和方言,是形成最早,流传最广,使用人数极多的语系,汉语是其中最富有代表性的语言.而英语属于
印欧语系(Indo-European family),该语系含有12个语族和百余种语言,世界上约一半人以该语系的语言为母语,英语是世界上使用最广的语言.任何语言都具有一定的语法规律,语法规律通常受该语言的表现方法的制约.汉语属表意文字(ideographic),而英语属拼音文字(alphapetic),文字体系非常充分地体现了两种语言的
异质性(heterology).
一、 汉英语的语法特征
汉语语法呈隐性(implicit),
英语语法呈显性(explicit).隐性和显性是一对矛盾,语法上所谓的隐性和显性是指有没有外在的形式上的标志.汉语的隐性和英语的显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汉语只除了有限的词缀(如“子”、“儿”等)和助词(的、地、得)外,不存在标明词类的标记.如“打”在“钟打了十二下”中是动词,在“一打鸡蛋”中是量词,“打”字本身无任何标记表示词性,其词性只能从语境中才能识别.而且汉语动词本身也没有任何标记表示时态,语态和语气.英语则不同,相当量的英语词从词形一望便知是什么词,如:-ment、-er、-ness、-tion等等是名词标记,而-al、-ful、-ative等都上形容词的标记,英语中有
冠词,冠词用以标定名词,名词又是句法的主体成分,名词定了,形式上与之呼应的动词也就基本能确定,英语动词时态的变化有屈折形式表示,如“He studies (studied、has studied、is studying)”.
2. 从语法功能上看,汉语中词语在形式上看不出主语、谓语、宾语等.而
英语人称代词与动词均具有句法形态标定.例如:“她打他”和“他打她”中的作主语的“她”与“他”和作宾语的“他”与“她”毫无区别.而在英语中,主格与宾格指代相同,形式则不同,从以上两句对应的英语可看出这一区别,“She hit him.” “He hit her.”
3. 汉语句子的主语和谓语只要在语义一致,无任何形式上的要求.英语的主谓则严格要求在数、人称、时态上一致.例如:“我是学生,他是学生,我们都是学生.”谓语都是“是”,而英语则不同,“I am a student, she is a student, we all are students.”同样表达“是”,表现形式因人称不同而不同.
隐性和显性是汉英语语法最重大的、带有根本性的差别.由于这一基本差别,造成两种语言的一系列特点,其中最主要的特点是英语语法以形式为主,甚至脱离语义来进行,比如
结构主义就是如此.而汉语语法离不开语义,一离开语义就毫无意义.
二、意合与形合
意合和形合是语言表现法.所谓“形合”(hypotaxis)是指借助语言形式手段(包括词汇手段和形态手段)实现词语或句子的连接;所谓“意合”(parataxis)是指不借助语言形式手段而借助词语或句子所含意义的逻辑联系来实现它们之间的连接.前者注重语言形式上的接应(cohesion),后者注重意义上的连贯(coherence).
汉语和英语在语句衔接方式上的主要差别就是汉语求意合,英语求形合.胡曙中在〈〈英汉比较修辞研究〉〉中说:“现代英语在语句衔接方式上来说多用形合法,即用连接词将句子衔接起来,而汉语既用形合法又用意合法,但重意合法.”也就是说,在英语中,词句之间的各种逻辑关系往往用连词,介词等加以表达,这些词是形合的显性标记,而在汉语中,词句之间的各种逻辑关系往往是通过句子之间的内部逻辑关系来表达,没有明显的标记.这也是汉语简洁利落的原因,但也给汉译英带来困难,必须根据语境才能判断出准确的意思.请看下例:
“他不干,我干.”
就这没么一句话,至少可以有四种理(1)假设关系:(如果)他不干,(那么)我(来)干.(2)因果关系:(因为)他不干,(所以)我(才)干.(3)转折关系:他不干,(但是)我干.(4)让步关系:(即使)他不干,我(也)干.因此,在翻译这句话是必须根据上下文,甚至说话人的语气,才能对其意思作出确切的判断.
(一) 汉语重意合
汉语是语义型语言,在几千年的重意、重神、重风骨、重凌虚的传统哲学、美学思想影响,形成了一种注重内在关系,隐含关系,模糊关系的语言结构素质.如:“校长召开大会动员全体老师教育好学生遵守一切规章制度.”词与词之间完全是非形式的链接.
汉语一个句子可由好几个短句组成,它们之间只有意义上的联系,无需形式上的粘连.相比之下,英语句子往往要求用关系代词或关系副词将
句子成分连成一个意义与形式珠联璧合的整体.例如:
“只有四婶,因为后来雇佣的女工,大抵非懒即馋,或者懒而馋,左右不如意,所以也还提起祥林嫂.”
(
鲁迅:〈〈祝福〉〉)
“My aunt was the only one who still spoke of Xianglin`s wife. This was because most of the maid taken on afterwards turned out to be lazy or greedy ,or both ,none of them giving satisfaction.”
(杨宪益,戴乃迭译)
原文只有一句话,但有两层意思,而且两层意思之间是因果关系.译者将原文拆成两句话,“四婶是唯一还提起祥林嫂的人.这是因为…”,用关系代词who引导
定语从句,用
指示代词This衔接前后两句,“ taken on 、to be lazy or greedy”以及“giving satisfaction”等动词的非谓语形式恰如其分地将“雇佣的”、“非馋即懒”和“(左右不)如意”表现出来,结构清晰,语义明确.
汉语的这一不同特征从翻译中看得最明显.又如: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己而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殆.”
(〈〈谋攻〉〉)
这里非形式链接很明显,若将其中隐含、省略、模糊的东西补上,其形式标记应如下:
“(若)知己(又)知彼,(则)百战不殆;(若)不知己而知彼,(则)(将)一胜(及)一负;(若)不知己(又)不知彼,(则)每战(将)必殆.”
再看英语译文:
“You can fight a hundred battles without defeat if you know the enemy as well as yourself. You will win one battle and lose one battle if you know yourself but leave yourself in the dark about the enemy. You will lose every battle if you leave both the enemy and yourself in the dark.”
( 刘宓庆:1991,159)
从译文中可看出,凡汉语中隐含的成分英语中一个也不能少.而且译文中还用了“you”这虚指主语,汉语中完全不必要.汉语意义的内在衔接形成一种隐约的“意义脉络”,更初象一点,就是古人所说的“文意”、“文气”,汉语正是靠这种“意脉”来组织句子,而不是受“形”的框束.
(二) 英语重形合
在显性语言里,从构词、构语、构句到语段中的连接都偏重于使用形式或形态因素.在汉英互译时,要注意汉语意合与英语形合之间的转化问题.如〈〈祝福〉〉例中,若按汉语句法关系来译此句,则将不忍卒读:
“Only my aunt ,because the maids taken on afterwards turned out to be lazy or greedy ,or both ,none of them satisfied her ,still spoke of Xianglin`s wife.”
英语之所以重形合是因为英语具有比较多样的形组合手段(syntagmatic means),在下列这段英语(选自Dictionary of Modern English)中可以看出这些组合手段在谋求形合时所起的衔接作用:
“Eisenstein was born into the family of a city architech in Riga, and spent his childhood there and in St. Peterburg before studying architecture and engineering at the Petrograd School of Public Works .In 1918 he enlisted in the Red Army, where he produced posters and theatre designs. After the Civil War , he moved to Moscow to study Japanese, but was diverted into the theatre after a chance encounter with a childhood friend, Maxim Strach .It was in his theatrical work between 1920 and 1924 that Eisentein was exposed to a range of Modernist experiments in dramaturgy that were to lead him in the direction of the cinema.”
再看汉语译文是如何谋求意合的:
“爱森斯坦出生于里加一个城市建筑师家庭,在里家和
圣彼得堡度过童年,后在
彼得格勒建筑工程学院攻
土木工程,1918年参加红军,从事宣传画与舞台美术设计,内战结束后去
莫斯科学习日语,后因与儿时朋友邂逅而转向戏剧,1920至 1924年间从事戏剧工作,接触到戏剧创作中一系列现代实验派,从而走上电影工作的道路.”
由于英语有许多外显的形式组合手段,从而使英语句子中各种语法关系的视觉分辨率大大加强,而汉语则是隐含的、模糊的.
三、结语
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这一特征造成了汉英翻译时一个独特的技巧:增译与减译.通过以上论述,我们可以看出,汉译英时可能减掉某些东西,但绝对必须增加一些东西;英译汉时可能增加某些东西,但绝对必须减掉一些东西.
(1) Think carefully before you answer his question.
a. 先仔细考虑好,再回答他的问题.
b. 在你回答他的问题之前仔细考虑.
(2) Be careful while crossing the street.
a. 过马路要小心.
b. 在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
(3) He didn`t come home that night until 11.
a. 那天晚上11点他才回来.
b. 那天晚上直到11 点钟他才回来.
(4) Eczema may be found in all ages groups and in both sexes.
a. 男女老少都可患
湿疹.
b. 在所有年龄段和两性中都发现有湿疹.
以上各例中的b句都是机械的、字对字的翻译,没有从汉语意合的要求来考虑文字的处理,所以译文显的累赘.
汉语的连句成章往往凭借形象思维和灵感思维,句子成分的功能和层次往往置于次要地位.如:
“学院请来一位洋教师,长得挺怪,红脸,金发,连鬓大胡须,有几根胡子一直逾过面颊,挨近鼻子;…”
(冯骥才:《西式幽默》)
“Our institute employed an English teacher. He looked very strange—red face ,golden-haired, with a thick growth of whiskers that reached all the way to the nose.”
(刘先农译)
“长得挺怪”的逻辑主语应是“洋教师”,“红脸”指洋教师的脸是红的,他的头发是金色的,还有连鬓大胡须.英译是不仅要断句,而且要添主语,用过去分词和介词短语作状语来描述这位洋教师的形象.由于汉文化重意念,汉语句子也建构在意念主轴上,句子强调的是意义,而不是结构.
形合和意合在翻译中起着一根无形杠杆作用.奈达在〈〈译意〉〉中指出,汉语与英语在语言学上的最重要区别就是意合与形合的对比.因此,在英汉互译中这一点不容忽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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