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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长于<山海经>》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

  姆。我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都这样称呼她,似乎略带些客气的意思。只有祖母叫她

  阿长。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但到憎恶她的时候,——例如

  知道了谋死我那隐鼠的却是她的时候,就叫她阿长。

  我们那里没有姓长的;她生得黄胖而矮,“长”也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

  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作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

  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记得她也曾告诉过我这个名称的来历:

  先前的先前,我家有一个女工,身材生得很高大,这就是真阿长。后来她回去了,

  我那什么姑娘才来补她的缺,然而大家因为叫惯了,没有再改口,于是她从此也就

  成为长妈妈了。

  虽然背地里说长短不是好事情,但倘使要我说句真心话,我可只得说:我实在

  不大佩服她。最讨厌的是常喜欢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

  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

  不知怎的我总疑心和这“切切察察”有些关系。又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

  石头,就说我顽皮,要告诉我的母亲去了。一到夏天,睡觉时她又伸开两脚两手,

  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经

  烤得那么热。推她呢,不动;叫她呢,也不闻。

  “长妈妈生得那么胖,一定很怕热罢?晚上的睡相,怕不见得很好罢?……”

  母亲听到我多回诉苦之后,曾经这样地问过她,我也知道这意思是要她多给我

  一些空席。她不开口。但到夜里,我热得醒来的时候,却仍然看见满床摆着一个“大”

  字,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但是她懂得许多规矩;这些规矩,也大概是我所不耐烦的。一年中最高兴的时

  节,自然要数除夕了。辞岁之后,从长辈得到压岁钱,红纸包着,放在枕边,只要

  过一宵,便可以随意使用。睡在枕上,看着红包,想到明天买来的小鼓,刀枪,泥

  人,糖菩萨……。然而她进来,又将一个福橘放在床头了。

  “哥儿,你牢牢记住!”她极其郑重他说。“明天是正月初一,清早一睁开眼睛,

  第一句话就得对我说:‘阿妈,恭喜恭喜!’记得么?你要记着,这是一年的运气的

  事情。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她又拿起那橘子来在我的眼

  前摇了两摇,“那么,一年到头,顺顺流流……。”

  梦里也记得元旦的,第二天醒得特别早,一醒,就要坐起来。她却立刻伸出臂

  膊,一把将我按住。我惊异地看她时,只见她惶急地看着我。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摇着我的肩。我忽而记得了——

  “阿妈,恭喜……。”

  “恭喜恭喜!大家恭喜!真聪明!恭喜恭喜!”她于是十分喜欢似的,笑将起来,

  同时将一点冰冷的东西,塞在我的嘴里。我大吃一惊之后,也就忽而记得,这就是

  所谓福橘,元旦辟头的磨难,总算已经受完,可以下床玩耍去了。

  她教给我的道理还很多,例如说人死了,不该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死

  了人,生了孩子的屋子里,不应该走进去;饭粒落在地上,必须拣起来最好是吃下

  去;晒裤子用的竹竿底下,是万不可钻过去的……。此外,现在大抵忘却了,只有

  元旦的古怪仪式记得最清楚。总之:都是些烦琐之至,至今想起来还觉得非常麻烦

  的事情。

  然而我有一时也对她发生过空前的敬意。她常常对我讲“长毛”。她之所谓“长

  毛”者,不但洪秀全军,似乎连后来一切土匪强盗都在内,但除却革命党,因为那

  时还没有。她说得长毛非常可怕,他们的话就听不懂,她说先前长毛进城的时候,

  我家全都逃到海边去了,只留一个门房和年老的煮饭老妈子看家。后来长毛果然进

  门来了,那老妈子便叫他们“大王”,——据说对长毛就应该这样叫,——诉说自

  己的饥饿。长毛笔道:“那么,这东西就给你吃了罢!”将一个圆圆的东西掷了过来,

  还带着一条小辫子,正是那门房的头。煮饭老妈子从此就骇破了胆,后来一提起,

  还是立刻面如上色,自己轻轻地拍着胸脯道:“阿呀,骇死我了,骇死我了……。”

  我那时似乎倒并不怕,因为我觉得这些事和我毫不相干的,我不是一个门房。

  但她大概也即觉到了,说道:“像你似的小孩子,长毛也要掳的,掳去做小长毛。

  还有好看的姑娘,也要掳。”

  “那么,你是不要紧的。”我以为她一定最安全了,既不做门房,又不是小孩

  子,也生得不好看,况且颈子上还有许多灸疮疤。

  “那里的话?!”她严肃他说。“我们就没有用么?我们也要被掳去。城外有兵

  来攻的时候,长毛就叫我们脱下裤子,一排一排地站在城墙上,外面的大炮就放不

  出来;再要放,就炸了!”

  这实在是出于我意想之外的,不能不惊异。我一向只以为她满肚于是麻烦的礼

  节罢了,却不料她还有这样伟大的神力。从此对于她就有了特别的敬意,似乎实在

  深不可测;夜间的伸开手脚,占领全床,那当然是情有可原的了,倒应该我退让。

  这种敬意,虽然也逐渐淡薄起来,但完全消失,大概是在知道她谋害了我的隐

  鼠之后,那时就极严重地诘问,而且当面叫她阿长。我想我又不真做小长毛,不去

  攻城,也不放炮,更不怕炮炸,我惧惮她什么呢!

  但当我哀悼隐鼠,给它复仇的时候,一面又在渴慕着绘图的《山海经》了。这

  渴慕是从一个远房的叔祖惹起来的。他是一个胖胖的,和蔼的老人,爱种一点花木,

  如珠兰,茉莉之类,还有极其少见的,据说从北边带回去的马缨花。他的太太却正

  相反,什么也莫名其妙,曾将晒衣服的竹竿搁在珠兰的枝条上,枝折了,还要愤愤

  地咒骂道:“死尸!”这老人是个寂寞者,因为无人可谈,就很爱和孩子们往来,有

  时简直称我们为“小友”。在我们聚族而居的宅子里,只有他书多,而且特别。制

  艺和试帖诗,自然也是有的;但我却只在他的书斋里,看见过陆玑的《毛诗草木鸟

  兽虫鱼疏》,还有许多名目很生的书籍。我那时最爱看的是《花镜》,上面有许多图,

  他说给我听,曾经有过一部绘图的《山海经》,画着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

  鸟,生着翅膀的人,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可惜现在不知道放在那

  了。

  我很愿意看看这样的图画,但不好意思力逼他去寻找,他是很疏懒的。问别人

  呢,谁也不肯真实地回答我。压岁钱还有几百文,买罢,又没有好机会。有书买的

  大街离我家远得很,我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间去玩一趟,那时候,两家书店都紧紧地

  关着门。

  玩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的,但一坐下,我就记得绘图的《山海经》。

  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

  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

  了。

  过了十多天,或者一个月罢,我还很记得,是她告假回家以后的四五天,她穿

  着新的蓝布衫回来了,一见面,就将一包书递给我,高兴他说道:

  “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

  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惊起来;赶紧去接过来,打开纸包,是四本

  小小的书,略略一翻,人面的兽,九头的蛇,……果然都在内。

  这又使我发生新的敬意了,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她

  确有伟大的神力。谋害隐鼠的怨恨,从此完全消灭了。

  这四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最为心爱的宝书。

  书的模样,到现在还在眼前。可是从还在眼前的模样来说,却是一部刻印都十

  分粗拙的本子。纸张很黄;图像也很坏,甚至于几乎全用直线凑合,连动物的眼睛

  也都是长方形的。但那是我最为心爱的宝书,看起来,确是人面的兽;九头的蛇;

  一脚的牛;袋子似的帝江;没有头而“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还要“执干戚而舞”

  的刑天。

  此后我就更其搜集绘图的书,于是有了石印的《尔雅音图》和《毛诗品物图考》,

  又有了《点石斋丛画》和《诗画舫》。《山海经》也另买了一部石印的,每卷都有图

  赞,绿色的画,字是红的,比那木刻的精致得多了。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是缩印

  的郝懿行疏。木刻的却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失掉了。

  我的保姆,长妈妈即阿长,辞了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我终于不知

  道她的姓名,她的经历;仅知道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她大约是青年守寡的孤孀。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

  三月十日。

  鲁迅:社戏
  我在倒数上去的二十年中,只看过两回中国戏,前十年是绝不看,因为没有看戏的意思和机会,那两回全在后十年,然而都没有看出什么来就走了。
  第一回是民国元年我初到北京的时候,当时一个朋友对我说,北京戏最好,你不去见见世面么?我想,看戏是有味的,而况在北京呢。于是都兴致勃勃的跑到什么园,戏文已经开场了,在外面也早听到冬冬地响。我们挨进门,几个红的绿的在我的眼前一闪烁,便又看见戏台下满是许多头,再定神四面看,却见中间也还有几个空座,,挤过去要坐时,又有人对我发议论,我因为耳朵已经喤的响着了,用了心,才听到他是说“有人,不行!”
  我们退到后面,一个辫子很光的却来领我们到了侧面,指出一个地位来。这所谓地位者,原来是一条长凳,然而他那坐板比我的上腿要狭到四分之三,他的脚比我的下腿要长过三分之二。我先是没有爬上去的勇气,接着便联想到私刑拷打的刑具,不由的毛骨悚然的走出了。
  走了许多路,忽听得我的朋友的声音道,“究竟怎的?”我回过脸去,原来他也被我带出来了。他很诧异的说,“怎么总是走,不答应?”我说,“朋友,对不起,我耳朵只在冬冬喤喤的响,并没有听到你的话。”
  后来我每一想到,便很以为奇怪,似乎这戏太不好,——否则便是我近来在戏台下不适于生存了。
  第二回忘记了那一年,总之是募集湖北水灾捐而谭叫天⑵还没有死。捐法是两元钱买一张戏票,可以到第一舞台去看戏,扮演的多是名角,其一就是小叫天。我买了一张票,本是对于劝募人聊以塞责的,然而似乎又有好事家乘机对我说了些叫天不可不看的大法要了。我于是忘了前几年的冬冬喤喤之灾,竟到第一舞台去了,但大约一半也因为重价购来的宝票,总得使用了才舒服。我打听得叫天出台是迟的,而第一舞台却是新式构造,用不着争座位,便放了心,延宕到九点钟才去,谁料照例,人都满了,连立足也难,我只得挤在远处的人丛中看一个老旦在台上唱。那老旦嘴边插着两个点火的纸捻子,旁边有一个鬼卒,我费尽思量,才疑心他或者是目连⑶的母亲,因为后来又出来了一个和尚。然而我又不知道那名角是谁,就去问挤小在我的左边的一位胖绅士。他很看不起似的斜瞥了我一眼,说道,“龚云甫⑷!”我深愧浅陋而且粗疏,脸上一热,同时脑里也制出了决不再问的定章,于是看小旦唱,看花旦唱,看老生唱,看不知什么角色唱,看一大班人乱打,看两三个人互打,从九点多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从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然而叫天竟还没有来。
  我向来没有这样忍耐的等待过什么事物,而况这身边的胖绅士的吁吁的喘气,这台上的冬冬喤喤的敲打,红红绿绿的晃荡,加之以十二点,忽而使我省误到在这里不适于生存了。我同时便机械的拧转身子,用力往外只一挤,觉得背后便已满满的,大约那弹性的胖绅士早在我的空处胖开了他的右半身了。我后无回路,自然挤而又挤2,终于出了大门。街上除了专等看客的车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大门口却还有十几个人昂着头看戏目,别有一堆人站着并不看什么,我想:他们大概是看散戏之后出来的女人们的,而叫天却还没有来……
  然而夜气很清爽,真所谓“沁人心脾”,我在北京遇着这样的好空气,仿佛这是第一遭了。
  这一夜,就是我对于中国戏告了别的一夜,此后再没有想到他,即使偶而经过戏园,我们也漠不相关,精神上早已一在天之南一在地之北了。
  但是前几天,我忽在无意之中看到一本日本文的书,可惜忘记了书名和著者,总之是关于中国戏的。其中有一篇,大意仿佛说,中国戏是大敲,大叫,大跳,使看客头昏脑眩,很不适于剧场,但若在野外散漫的所在,远远的看起来,也自有他的风致。我当时觉着这正是说了在我意中而未曾想到的话,因为我确记得在野外看过很好的戏,到北京以后的连进两回戏园去,也许还是受了那时的影响哩。可惜我不知道怎么一来,竟将书名忘却了。
  至于我看好戏的时候,却实在已经是“远哉遥遥”的了,其时恐怕我还不过十一二岁。我们鲁镇的习惯,本来是凡有出嫁的女儿,倘自己还未当家,夏间便大抵回到母家去消夏。那时我的祖母虽然还康建,但母亲也已分担了些家务,所以夏期便不能多日的归省了,只得在扫墓完毕之后,抽空去住几天,这时我便每年跟了我的母亲住在外祖母的家里。那地方叫平桥村,是一个离海边不远,极偏僻的,临河的小村庄;住户不满三十家,都种田,打鱼,只有一家很小的杂货店。但在我是乐土:因为我在这里不但得到优待,又可以免念“秩秩斯干幽幽南山”⑸了。
  和我一同玩的是许多小朋友,因为有了远客,他们也都从父母那里得了减少工作的许可,伴我来游戏。在小村里,一家的客,几乎也就是公共的。我们年纪都相仿,但论起行辈来,却至少是叔子,有几个还是太公,因为他们合村都同姓,是本家。然而我们是朋友,即使偶而吵闹起来,打了太公,一村的老老少少,也决没有一个会想出“犯上”这两个字来,而他们也百分之九十九不识字。
  我们每天的事情大概是掘蚯蚓,掘来穿在铜丝做的小钩上,伏在河沿上去钓虾。虾是水世界里的呆子,决不惮用了自己的两个钳捧着钩尖送到嘴里去的,所以不半天便可以钓到一大碗。这虾照例是归我吃的。其次便是一同去放牛,但或者因为高等动物了的缘故罢,黄牛水牛都欺生,敢于欺侮我,因此我也总不敢走近身,只好远远地跟着,站着。这时候,小朋友们便不再原谅我会读“秩秩斯干”,却全都嘲笑起来了。
  至于我在那里所第一盼望的,却在到赵庄去看戏。赵庄是离平桥村五里的较大的村庄;平桥村太小,自己演不起戏,每年总付给赵庄多少钱,算作合做的。当时我并不想到他们为什么年年要演戏。现在想,那或者是春赛,是社戏⑹了。
  就在我十一二岁时候的这一年,这日期也看看等到了。不料这一年真可惜,在早上就叫不到船。平桥村只有一只早出晚归的航船是大船,决没有留用的道理。其余的都是小船,不合用;央人到邻村去问,也没有,早都给别人定下了。外祖母很气恼,怪家里的人不早定,絮叨起来。母亲便宽慰伊,说我们鲁镇的戏比小村里的好得多,一年看几回,今天就算了。只有我急得要哭,母亲却竭力的嘱咐我,说万不能装模装样,怕又招外祖母生气,又不准和别人一同去,说是怕外祖母要担心。
  总之,是完了。到下午,我的朋友都去了,戏已经开场了,我似乎听到锣鼓的声音,而且知道他们在戏台下买豆浆喝。
  这一天我不钓虾,东西也少吃。母亲很为难,没有法子想。到晚饭时候,外祖母也终于觉察了,并且说我应当不高兴,他们太怠慢,是待客的礼数里从来没有的。吃饭之后,看过戏的少年们也都聚拢来了,高高兴兴的来讲戏。只有我不开口;他们都叹息而且表同情。忽然间,一个最聪明的双喜大悟似的提议了,他说,“大船?八叔的航船不是回来了么?”十几个别的少年也大悟,立刻撺掇起来,说可以坐了这航船和我一同去。我高兴了。然而外祖母又怕都是孩子,不可靠;母亲又说是若叫大人一同去,他们白天全有工作,要他熬夜,是不合情理的。在这迟疑之中,双喜可又看出底细来了,便又大声的说道,“我写包票!船又大;迅哥儿向来不乱跑;我们又都是识水性的!”
  诚然!这十多个少年,委实没有一个不会凫水的,而且两三个还是弄潮的好手。
  外祖母和母亲也相信,便不再驳回,都微笑了。我们立刻一哄的出了门。
  我的很重的心忽而轻松了,身体也似乎舒展到说不出的大。一出门,便望见月下的平桥内泊着一只白篷的航船,大家跳下船,双喜拔前篙,阿发拔后篙,年幼的都陪我坐在舱中,较大的聚在船尾。母亲送出来吩咐“要小心”的时候,我们已经点开船,在桥石上一磕,退后几尺,即又上前出了桥。于是架起两支橹,一支两人,一里一换,有说笑的,有嚷的,夹着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在左右都是碧绿的豆麦田地的河流中,飞一般径向赵庄前进了。
  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的向船尾跑去了,但我却还以为船慢。他们换了四回手,渐望见依稀的赵庄,而且似乎听到歌吹了,还有几点火,料想便是戏台,但或者也许是渔火。
  那声音大概是横笛,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他弥散在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
  那火接近了,果然是渔火;我才记得先前望见的也不是赵庄。那是正对船头的一丛松柏林,我去年也曾经去游玩过,还看见破的石马倒在地下,一个石羊蹲在草里呢。过了那林,船便弯进了叉港,于是赵庄便真在眼前了。
  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模胡在远处的月夜中,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这时船走得更快,不多时,在台上显出人物来,红红绿绿的动,近台的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的人家的船篷。
  “近台没有什么空了,我们远远的看罢。”阿发说。
  这时船慢了,不久就到,果然近不得台旁,大家只能下了篙,比那正对戏台的神棚还要远。其实我们这白篷的航船,本也不愿意和乌篷的船在一处,而况没有空地呢……
  在停船的匆忙中,看见台上有一个黑的长胡子的背上插着四张旗,捏着长枪,和一群赤膊的人正打仗。双喜说,那就是有名的铁头老生,能连翻八十四个筋斗,他日里亲自数过的。
  我们便都挤在船头上看打仗,但那铁头老生却又并不翻筋斗,只有几个赤膊的人翻,翻了一阵,都进去了,接着走出一个小旦来,咿咿呀呀的唱。双喜说,“晚上看客少,铁头老生也懈了,谁肯显本领给白地看呢?”我相信这话对,因为其时台下已经不很有人,乡下人为了明天的工作,熬不得夜,早都睡觉去了,疏疏朗朗的站着的不过是几十个本村和邻村的闲汉。乌篷船里的那些土财主的家眷固然在,然而他们也不在乎看戏,多半是专到戏台下来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所以简直可以算白地。
  然而我的意思却也并不在乎看翻筋斗。我最愿意看的是一个人蒙了白布,两手在头上捧着一支棒似的蛇头的蛇精,其次是套了黄布衣跳老虎。但是等了许多时都不见,小旦虽然进去了,立刻又出来了一个很老的小生。我有些疲倦了,托桂生买豆浆去。他去了一刻,回来说,“没有。卖豆浆的聋子也回去了。日里倒有,我还喝了两碗呢。现在去舀一瓢水来给你喝罢。”
  我不喝水,支撑着仍然看,也说不出见了些什么,只觉得戏子的脸都渐渐的有些稀奇了,那五官渐不明显,似乎融成一片的再没有什么高低。年纪小的几个多打呵欠了,大的也各管自己谈话。忽而一个红衫的小丑被绑在台柱子上,给一个花白胡子的用马鞭打起来了,大家才又振作精神的笑着看。在这一夜里,我以为这实在要算是最好的一折。
  然而老旦终于出台了。老旦本来是我所最怕的东西,尤其是怕他坐下了唱。这时候,看见大家也都很扫兴,才知道他们的意见是和我一致的。那老旦当初还只是踱来踱去的唱,后来竟在中间的一把交椅上坐下了。我很担心;双喜他们却就破口喃喃的骂。我忍耐的等着,许多工夫,只见那老旦将手一抬,我以为就要站起来了,不料他却又慢慢的放下在原地方,仍旧唱。全船里几个人不住的吁气,其余的也打起哈欠来。双喜终于熬不住了,说道,怕他会唱到天明还不完,还是我们走的好罢。大家立刻都赞成,和开船时候一样踊跃,三四人径奔船尾,拔了篙,点退几丈,回转船头,驾起橹,骂着老旦,又向那松柏林前进了。
  月还没有落,仿佛看戏也并不很久似的,而一离赵庄,月光又显得格外的皎洁。回望戏台在灯火光中,却又如初来未到时候一般,又漂渺得像一座仙山楼阁,满被红霞罩着了。吹到耳边来的又是横笛,很悠扬;我疑心老旦已经进去了,但也不好意思说再回去看。
  不多久,松柏林早在船后了,船行也并不慢,但周围的黑暗只是浓,可知已经到了深夜。他们一面议论着戏子,或骂,或笑,一面加紧的摇船。这一次船头的激水声更其响亮了,那航船,就像一条大白鱼背着一群孩子在浪花里蹿,连夜渔的几个老渔父,也停了艇子看着喝采起来。
  离平桥村还有一里模样,船行却慢了,摇船的都说很疲乏,因为太用力,而且许久没有东西吃。这回想出来的是桂生,说是罗汉豆⑺正旺相,柴火又现成,我们可以偷一点来煮吃。大家都赞成,立刻近岸停了船;岸上的田里,乌油油的都是结实的罗汉豆。
  “阿阿,阿发,这边是你家的,这边是老六一家的,我们偷那一边的呢?”双喜先跳下去了,在岸上说。
  我们也都跳上岸。阿发一面跳,一面说道,“且慢,让我来看一看罢,”他于是往来的摸了一回,直起身来说道,“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一声答应,大家便散开在阿发家的豆田里,各摘了一大捧,抛入船舱中。双喜以为再多偷,倘给阿发的娘知道是要哭骂的,于是各人便到六一公公的田里又各偷了一大捧。
  我们中间几个年长的仍然慢慢的摇着船,几个到后舱去生火,年幼的和我都剥豆。不久豆熟了,便任凭航船浮在水面上,都围起来用手撮着吃。吃完豆,又开船,一面洗器具,豆荚豆壳全抛在河水里,什么痕迹也没有了。双喜所虑的是用了八公公船上的盐和柴,这老头子很细心,一定要知道,会骂的。然而大家议论之后,归结是不怕。他如果骂,我们便要他归还去年在岸边拾去的一枝枯桕树,而且当面叫他“八癞子”。
  “都回来了!那里会错。我原说过写包票的!”双喜在船头上忽而大声的说。
  我向船头一望,前面已经是平桥。桥脚上站着一个人,却是我的母亲,双喜便是对伊说着话。我走出前舱去,船也就进了平桥了,停了船,我们纷纷都上岸。母亲颇有些生气,说是过了三更了,怎么回来得这样迟,但也就高兴了,笑着邀大家去吃炒米。
  大家都说已经吃了点心,又渴睡,不如及早睡的好,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我向午才起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关系八公公盐柴事件的纠葛,下午仍然去钓虾。
  “双喜,你们这班小鬼,昨天偷了我的豆了罢?又不肯好好的摘,蹋坏了不少。”我抬头看时,是六一公公棹着小船,卖了豆回来了,船肚里还有剩下的一堆豆。
  “是的。我们请客。我们当初还不要你的呢。你看,你把我的虾吓跑了!”双喜说。
  六一公公看见我,便停了楫,笑道,“请客?——这是应该的。”于是对我说,“迅哥儿,昨天的戏可好么?”
  我点一点头,说道,“好。”
  “豆可中吃呢?”
  我又点一点头,说道,“很好。”
  不料六一公公竟非常感激起来,将大拇指一翘,得意的说道,“这真是大市镇里出来的读过书的人才识货!我的豆种是粒粒挑选过的,乡下人不识好歹,还说我的豆比不上别人的呢。我今天也要送些给我们的姑奶奶尝尝去……”他于是打着楫子过去了。
  待到母亲叫我回去吃晚饭的时候,桌上便有一大碗煮熟了的罗汉豆,就是六一公公送给母亲和我吃的。听说他还对母亲极口夸奖我,说“小小年纪便有见识,将来一定要中状元。姑奶奶,你的福气是可以写包票的了。”但我吃了豆,却并没有昨夜的豆那么好。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一九二二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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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愧浅陋而且粗疏,脸上一热,同时脑里也制出了决不再问的定章,于是看小旦唱,看花旦唱,看老生唱,看不知什么角色唱,看一大班人乱打,看两三个人互打,从九点多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从十一点到十一点半,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然而叫天竟还没有来。 我向来没有这样忍耐的等待过什么事物,而况这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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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荆棘和坎坷,但风雨过后,一定会有美丽的彩虹,我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你。2、得知你摔伤,真有些为你担心,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希望你多注意休息和保养身体,多喝水,别忘了吃药,祝你早日安康。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你这次不慎摔伤了,但是只要康复起来,就会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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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点一滴》小水滴,一滴滴, 汇成江河长千里。小米粒,一粒粒, 堆成粮堆高千米,一滴水,一粒米, 积少成多了不起。小朋友,要牢记, 一滴一粒要爱惜。2、《勤俭节约歌》小朋友别浪费 ,从小养成好风气 ,餐桌食物吃干净 。 勤俭节约最可贵 , 勤俭节约是美德, 中华孩子要记得。不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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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我们五年级(1)班和(3)班即将进行一场足球比赛。我们是两支劲旅,争夺一定很激烈。因此,全校老师和同学都兴致勃勃地出来观战。操场两边是由同学们组成的拉拉队,同学们高举着“五(1)班必胜!”和“五(3)班加油!”的横幅标语。还有两个同学手里拿着粉笔站在记分牌两旁,那表情好像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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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召出恶龙,将其变为白马赐给唐僧当座骑。第十六回:观音院僧谋宝贝,黑风山怪窃袈裟。唐僧师徒至观音禅院,老住持为谋占袈裟,欲纵火烧死唐僧师徒。孙悟空借避火罩保护唐僧,自己在一边鼓风,使火烧净禅院。黑风山的熊罴怪趁火偷走袈裟。孙悟空上山寻妖索要袈裟。第十七回:孙悟空大闹黑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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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龙游蛇。文如泉涌。下笔有神。抑扬顿挫。点横撇捺。羲之再世。一笔十行。浓墨重彩。笔下生风。欣然挥毫。神凝笔尖。挥毫命笔。草草而就。疾疾命笔。遒劲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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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菜帮子——中看不中吃;好看不好吃白菜地里耍镰刀——散了心白菜烩豆腐——谁也不沾谁的光白菜叶子炒大葱——亲(青)上加亲(青)白骨精扮新娘——妖里妖气白骨精打跟头——鬼把戏白骨精化美女——人面鬼心白骨精说人话——妖言惑众白骨精送饭——有野心;没安好心白骨精演说——妖言惑众白骨精遇上了孙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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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陷虎穴金星解厄,双叉岭伯钦留僧。唐僧骑马西行。山边城,夜登双叉岭,被虎魔王部下生擒。太白金星搭救了唐僧。唐僧行至两界山,忽听喊声如雷:“我师父来也!”第十四回:心猿归正,六贼无踪。叫喊者正孙悟空。唐僧收悟空为徒。西行路上,悟空打死六个剪径的强盗,唐僧抱怨不已。悟空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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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字左右议论文。800字!!!议论文!!!800字议论文!!!好的加分。急急急急急急急急..好的加100分【请不要复制以下文章】(这是老师给的材料):我曾读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加拿大人,他原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一天,他不小心把一瓶墨水泼洒在文件上,被老板解雇了。当他回家后望着那张复印纸(文件)时,发现...

请把以下数学题的列式和方法打出来,很急!好的加分!
1.8×3.14=25.12(分米)8÷2=4 3.14×16=50.24(平方分米)2.47.1÷3.14=15(米) 15÷2=7.5 3.14×56.25=176.625(平方米)3.25×3.14=78.5(平方米)4.10÷2=5 12-5=7 49×3.14=153.86(平方厘米)5.12×12×3.14-8×8×3.14=251.2(平方厘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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