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篇爱情散文叫《听雨》

寻一篇爱情散文叫《听雨》

听雨(初国卿 作)——初国卿的《听雨》与季羡林的《听雨》、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誉为当代“听雨三篇”,是写听雨最好的三篇散文。

听雨——初国卿
雨夜归来,我为自己梳理梦魂中的雨珠,滴滴答答,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心音。
我曾经这样认为,西方人长于虚幻的听觉,中国人长于自然的听觉。中国人最能从蟀叫蛙鸣、花开花落,尤其是滴答的雨声中听出无尽的意思来。因此汉语中才会有那么多关于“雨”的词汇,读唐诗宋词稍不留神就会踏入“雨”的世界。

杨浩奇书法作品《听雨》
数尽听雨的前贤,我最佩服的是唐人。他们的才、情、气与创造力将任何生活都能诗化,听雨自然不在例外。在他们之前,南朝的诗人们还只顾追花逐月,不会甚至不懂听雨,即使有人听,也只是空阶听雨,远不及唐人那般有花样:梧桐听雨、芭蕉听雨、槐叶听雨、枯荷听雨、漏间听雨、竹风听雨、夜船听雨、池荷听雨、隔窗听雨、小楼听雨、丛篁听雨、棋边听雨、对烛听雨……读过一遍《全唐诗》,即使三月无雨,灵魂也会湿漉漉的。
听雨应有听雨的环境与意境,最好当在厢房里,窗外飘着绵密的细雨,丝丝缕缕,淅淅沥沥,雨点洒在瓦楞上,叮咚作响。汇成涓涓细流,顺檐而下。敲打在树叶上,沙沙轻吟。滴落在小巷里,淙淙有声。如果窗外有一丛绿竹、芭蕉或是一棵梧桐,那更属偏得,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意境。那一刻,对香炉金兽,饮明前绿茶,摊数卷古书,不管天地间怎样的凄清无奈,一厢索然,自管听小雨或密洒修竹,或频点新蕉,或轻敲疏梧,或斜打枯荷,定会陶然自若,忘乎所以。“自移一榻蕉窗下,更近丛篁听雨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前人会有那么多“喜雨亭”、“苦雨斋”、“听雨轩”、“梦雨厢”的讲究。
然而,听雨也应有所间歇。如果细雨是偶然的一两天,也很写意,如果太缠绵,诸如梅雨天气,难免使人心乱,再没了听雨的心境。马尔克斯小说《百年孤独》里,有个小镇马孔多,据说连下了四年十一个月又三天的雨,镇上的人没事就站在院里望天,盼着老天放晴。真要是那样,不知该多焦心。那一年我在庐山参加笔会,八天里下了七天雨,梦里都长出了青苔,白天想翻晒都寻不到干处,湿得昏天漫地,连眉毛都能拧出水来,让人很害怕,唯心地认为是否人们过于有违天意,有违佛意了。
我曾扣问典籍,查询诸佛诸菩萨的净土是否也有雨。按说那里该不会有雨,有的只是满空的阳光明媚,永远的花香随着花瓣飘落。雨该是人类居住的红尘世界、佛家所说的娑婆世界的独有,忧纷世间的象征,菩萨悲心的感召。因此,雨天往往能唤起一种莫名的伤感,心底也常涌起亲情的缱绻。而那听雨的人,抑或雨中行人,少不了都怀有一份不为人见的隐秘、思恋或是辛酸。
佛天花雨般的世界不是凡人所能亲近的,脱不开红尘的人总会有雨夜的怅想。如何超脱自己
排遣雨的寂寞,最好该是读点书。
没有红袖添香,灯光也不必太明亮,读禁书更好,不是禁书亦可。但应有选择,最好不去读那悱恻的诗和娇媚的词,尤其不可读那“宓妃留枕”的曹子建、“二十四桥”的杜牧之、“锦瑟无端”的李商隐、“花明月暗”的李后主、“梦后楼台”的晏几道和“苔枝缀玉”的姜白石。应去读善养浩然之气的《孟子》和潇洒疏淡的晚明小品一类,以化解雨意带来的思念或是缠绵,不致深陷夜雨秋池之中。
对雨读书之时,倘有恋人相伴,那情境似乎更应珍惜。天地间,冥冥中,只有你们二人,雨夜潇潇,雨声伴着心音,梦回江南或是塞北,都可堪慰平生。
记得有位相知曾对我说,她最爱雨,爱雨天的幽静和忧伤,爱雨天的诗意和思念。从那时起,每有雨声,我就怅想摩娑她的裙裾。雨中一夜,举世情怀,一杯新茗,几缕茶烟,垂帘晏坐檐花落处,美人怅卧江南般的恬然,倒也真的醉了红尘一生。
人生奢侈得有些辉煌,包括那部被绿茶浸润过的《全唐诗》。谁会想到,雨梦唐音,随时都会幻化出红叶花魂。感知雨夜,我忘不了一把伞下,我忘不了二人从城市的这一头弯到那一头的情景。伞的世界小得很可爱,一只红苹果是午夜的美餐,夹克衫的大袋里自然握着她的柔柔纤手
听雨思往事忆恋情,正属自然之性。雨夜迷离,灯影虚幌之间,梦回鸳瓦疏疏,点滴中微闻其声,微觉花香,触其鬓发,抚其肌肤,想其娇媚之态,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雨辰月夕,倚枕凭栏,“罗帐四垂红烛背,玉钗敲着枕函声”,渐渐,或一丝甜美之情潜滋,或一脉伤心之色袭来……
天地间,可以用来象征美的极致的,就是这般听雨而想佳人。
大可不必讳言,古人论词有“豪放”、“婉约”之说,这又何尝不是人生两种境界之称呢?我很欣赏一位女才子的话:豪放是气,婉约是情。气未必尽属男儿,情也未必专属女儿。女儿有点倜傥之气,男儿有点儿女之情,方为人生。由此你说碌碌尘世,一个人总应葆此一片柔肠,得存至情一境,才不会虚妄一世。至若雨无那、愁无那、泪无那、恨无那,情之所钟,毕竟如何,随着时间雨境,终会得到各自的归宿,不是吗?
想我自己,许多事终归淡然。当年,我从那片大山中走出来,那里有着我后来才知晓的巫山十二峰样的群山,有着不染星星红尘的雨丝。虽然浅浅地知道李白、杜甫,还有苏东坡、陆游,但我还是不懂杏花春雨江南;似乎刚刚知道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妙处,但还解释不了这跟明朝深巷卖杏花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是那村姑婉转的卖花声唤来了春天,还是大都市人看惯了包厢电影,抑或听腻了美声情唱?然而,当我什么都明白的时候,这个世界多少已变得有些无奈。细雨过剑门不必再骑驴了;去天竺寻找佛踪也用不着再经阳关;喝酒吗?杏花村旁早已不见了遥指的牧童;远去巴山,夜雨再深,也难想起共剪红烛的甜蜜。没有伤感,没有回忆,芭蕉移作了银蕨草,梧桐也换成了凤尾竹,枯荷没人留得,昔日恋人也更名浮海,乘槎而去,“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如此,还会有心情再听那雨霖铃,再赋那临江仙或是无题诗吗?
也许到头来,只有一个人守望着一份孤独,一份寂寞,一份初衷不改,一份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的固执,有滋有味去听那秋来的雨声。古人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听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雨声满蕴着人生的诠释,少年无忧,早已成为过去;暮年尚未到来,难以体会;中年临届,该会攥住些什么?想象不出,等到地老天荒的时候,独自一个灯下白头人,捡点珍藏的那一片红枫叶或是一粒红豆,面对雨中黄叶树的时候,还会听雨吗?还会想起雨伞之下的小世界里、夹克衫的大袋里那只纤纤玉手吗?
不得而知。大自然不会苍老,雨夜檐声,细数芭蕉梧桐丛篁,依然叮叮地响着,给趁雨相生的旧梦拍着柔和的节奏,固执的人正像在江南的乌篷船中。“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逢此时,韦庄的词句又自然地浮上脑际,“婉约派”宋词的韵律难以拒绝地趁机送人到京都紫竹林中或是小城若耶溪的舟船里。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前尘隔世,往事迷离,归帆正不知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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