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田锡传
【原文】
田锡,字表圣,嘉州洪雅人。幼聪悟,好读书属文。杨徽之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为之延誉,繇是声称翕然。
太平兴国三年,进士高等,释褐将作监丞、通判宣州。迁著作郎、京西北路转运判官。改左拾遗、直史馆,赐绯鱼。
锡好言时务,既居谏官,即上疏献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其略曰:
顷岁王师平太原,未赏军功,迄今二载。幽燕窃据,固当用兵,虽禀宸谋,必资武力。愿陛下因郊禋、耕籍之礼,议平戬之功,则驾驭戎臣,莫兹为重,此要机也。
今交州未下,战士无功,《春秋》所谓“老师费财”者是也。臣闻圣人不务广疆士,惟务广德业,声教远被,自当来宾。周成王时,越裳九译来贡,且曰:“天无迅风疾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者中国其有圣人乎?盍往朝之。”交州瘴海,得之如获石田,臣愿陛下务修德以来远,无钝兵以挫锐,又何必以蕞尔蛮夷,上劳震怒乎?此大体之一也。
今谏官不闻廷争,给事中不闻封驳,左右史不闻升陛轩、记言动,岂圣朝美事乎?又御史不敢弹奏,中书舍人未尝访以政事,集贤院虽有书籍而无职官,秘书省虽有职官而无图籍。臣愿陛下择才任人,使各司其局,苟职业修举,则威仪自严。此大体之二也。
尔者寓县平宁,京师富庶。军营马监,靡不恢崇;佛寺道宫,悉皆轮奂。加又辟西苑,广御池,虽周之灵囿,汉之昆明,未足为比。而尚书省湫隘尤甚,郎曹无本局,尚书无听事。九寺三监,寓天街之两廊,贡院就武成王庙,是岂太平之制度邪?臣愿陛下别修省寺,用列职官。此大体之三也。
案狱官令,枷杻有短长,钳锁有轻重,尺寸斤两,并载刑书,未闻以铁为枷者也。昔唐太宗观《明堂图》,见人之五藏皆丽于背,遂减徒刑。况隆平之时,将措刑不用,于法所无,去之可矣。此大体之四也。
疏奏,优诏褒答,赐钱五十万。僚友谓锡曰:“今日之事鲜矣,宜少晦以远谗忌。”锡曰:“事君之诚,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岂为一赏夺邪?”时赵普为相,令有司受群臣章奏,必先白锡。锡贻书于普,以为失至公之体,普引咎谢之。
六年,为河北转运副使,驿书言边事曰:
臣闻动静之机,不可妄举;安危之理,不可轻言。利害相生,变易不定;取舍无惑,思虑必精。夫动静之机,不可妄举者,动谓用兵,静谓持重。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盖亦有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贾怨结仇,兴戎致寇,职此之由。前岁边陲俶扰,亲迂革辂,戎骑既退,万乘方归。是皆失我机先,落其术内,劳烦耗斁,可胜言哉。伏愿申饬将帅,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俘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不出五载,河朔之民,得务农业,亭障之地,可积军诸。然后待其乱而取之则克,乘其衰而兵之则降,既心服而忘归,则力省而功倍。
诚愿考古道,务远图,示绥怀万国之心,用驾驭四夷之策,事戒辄发,理贵深谋,所谓安危之理,不可轻言者。国家务大体,求至治则安;舍近谋远,劳而无功则危。为君有常道,为臣有常职,是务大体也。上不拒谏,下不隐情,是求至治也。汉武帝躬秉武节,登单于之台;唐太宗手结雨衣,伐辽东之国:则是舍近谋远也。沙漠穷荒,得之无用,则是劳而无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见听,未必蒙福,言而不从,方且虞祸,欲下不隐情得乎?恶在其务大体而求至治也。
臣又谓利害相生,变易不定者,《兵书》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盖事有可进而退,则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进,则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缓,则利必从之而失;可缓而速,则害必由之而致。可诛而赦,则奸宄之心,或有时而生害;可赦而诛,则患勇之人,或无心于利国。可赏而罚,则有以害勤劳之功;可罚而赏,则有以利僣逾之幸。能审利害,则为聪明。以天下之耳听之则聪,以天下之目视之则明。故《书》曰“明四目、达四聪”,此之谓也。臣又谓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虑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自国家图燕以来,连兵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忧,愿陛下精思虑,决取舍,无使旷日持久,穷兵极武焉。
书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河南安阳市),改右补阙。复上章论事。
明年,移睦州(今浙江省杭州地区建德市)。睦州人旧阻礼教,锡建孔子庙,表请以经籍给诸生,诏赐《九经》,自是人知向学。会文明殿灾,又拜章极言时政,上嘉纳焉。转起居舍人,还判登闻鼓院,上书请封禅。以本官知制诰,寻加兵部员外郎。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锡上章,有“调变倒置”语,忤宰相,罢为户部郎中,出知陈州。坐稽留杀人狱,责授海州团练副使,后徙单州。召为工部员外郎,复论时政阙失,俄诏直集贤院。至道中,复旧官。
真宗嗣位,迁吏部。出使秦、陇,还,连上章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上为之戚然。同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封驳司,赐金紫;与魏廷式联职,以议论不协求罢,出知泰州。会彗星见,拜疏请责躬以答天戒,再召见便殿。及行,降中使抚谕,仍加优赐。
咸平三年,诏近臣举贤良方正,翰林学士承旨宋白以锡应诏。还朝,屡召对言事。锡尝奏曰:“陛下即位以来,治天下何道?臣愿以皇王之道治之。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请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经岁而毕。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扆座之侧,则治乱兴亡之鉴,常在目矣。”真宗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每成书数卷,即先进内。锡乃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
《御览序》曰:“圣人之道,布在方册。《六经》则言高旨远,非讲求讨论,不可测其渊深。诸史则迹异事殊,非参会异同,岂易记其繁杂。子书则异端之说胜,文集则宗经之辞寡。非猎精义以为鉴戒,举纲要以观会通,为日览之书,资日新之德,则虽白首,未能穷经,矧王者乎?臣每读书,思以所得上补圣聪,可以铭于座隅者,书于御屏;可以用于常道者,录为御览。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业与尧、舜比崇,而生灵亦跻仁寿之域矣。”
《御屏风序》曰:“古之帝王,盘盂皆铭,几杖有戒,盖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铭于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唐黄门侍郎赵智为高宗讲《孝经》,举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宪宗采《史》、《汉》、《三国》已来经济之要,号《前代君臣事迹》,书于屏间。臣每览经、史、子、集,因取其语要,辄用进献,题之御屏,置之座右,日夕观省,则圣德日新,与汤、武比隆矣。”
五年,再掌银台,览天下奏章,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上对宰相称锡“得争臣之体”,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擢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
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遗表劝上以慈俭守位,以清净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乱。上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朝廷少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谏官,亦不可得。”嗟惜久之,特赠工部侍郎。录其二子,并为大理评事,给奉终丧。
锡耿介寡合,未尝趋权贵之门,居公庭,危坐终日,无懈容。慕魏征、李绛之为人,以尽规献替为己任。尝曰:“吾立朝以来,章疏五十有二,皆谏臣任职之常言。苟获从,幸也,岂可藏副示后,谤时卖直邪?”悉命焚之。然性凝执,治郡无称。
【译文】
田锡,字表圣,嘉州洪雅(今眉山市洪雅县)人。小时候聪明,喜好读书做文章。杨徽之任峨眉县令,宋白任玉津县令时,都与他很好,为他传播声誉,他因此名声大振。太平兴国三年(978),以优异成绩考取进士,初始任将作监丞、宣州通判。升著作郎、京西北路转运判官。改任左拾遗、直史馆,赏赐绯鱼袋。田锡喜欢谈论当世大事,做了谏官后,就上疏皇帝,进献有关军国机要大计一条,关于朝廷大体的建议四条。大略说:
前年王师平定太原,未曾赏赐军功,到现在已有两年。如今幽燕地区被非法占据,固然应用兵夺回,虽有皇上的英明决策,但必须藉助武力。希望陛下趁着举行郊祀、籍田典礼之机,评议平定之功,那么驾驭战将军官,没有比这更重要的,这是军国大计的关键。
如今交州未被攻下,战士无功,《春秋》上所说的“劳师费财”就是如此。臣听说圣人不致力于扩大疆土,只致力于增修自己的品德和事业,声誉和教化达到远方,远方的人自会前来臣服。周成王时,越裳氏通过辗转翻译来进贡,并且说:“天没有暴风疾雨之灾,海不兴风作浪已经三年了。料想是中原大国出现了圣人吧?何不前来朝拜他呢。”交州一带是毒瘴海域,得到它就如获得一块石田。臣希望陛下致力于修养德行以招附远方的人,不要用疲弱的军队去攻打士气锐盛的军队,而且又何必因为小小的野蛮异族,劳动圣上的雷霆震怒呢?这是关系朝廷大局的第一条大计。
如今的谏官已听不到他们在朝廷上向皇帝竭力谏诤,给事中听不到他们封还、驳正皇帝的诏令敕命,左右史也未见他们登临皇宫、记载皇帝的言行举动,这难道是圣明的美事吗?此外,御史不敢上奏弹劾,中书舍人未曾被询问政事,集贤院虽有书籍但无官员,秘书省虽有官员而又无图书。臣希望陛下挑选任用有才之人,使他们各司其职,如果各种职局休整恢复,那么朝廷威仪自然严肃。这是关系大局的第二条大计。
近来天下太平安定,京城富庶。军营马监,无不高大;佛寺道宫,全都壮阔。加上又开辟西苑,扩建御池,即使是周朝的灵囿,汉朝的昆明,也不能相比。然而尚书省却非常低矮狭小,郎官无处办公,尚书无处治事。九寺三监,寄寓在京城街道两边的走廊上,贡院借用武成王庙,这难道是太平盛世的制度吗?臣希望陛下另外修建尚书省与九寺等官署,用来安置各部门官员。这是关系大局的第三条大计。
考察监狱官吏的规定,给犯人戴的枷杻有长短之分,铁锁链也有轻重之别,尺寸与斤两,都记载在刑法书籍上,没听说过有用铁来制枷的。从前唐太宗观看《明堂图》,见人的五藏都与背部相连接,于是减免徒刑。况且太平隆盛之世,将弃置刑罚不用,人们也不会犯法,铁枷锁链可以废去。这是有关当局的第四条大计。
奏疏呈上后,皇帝特别下诏褒奖,并赏钱五十万。同僚朋友对田锡说:“今日之事太显眼了,你应该稍稍掩蔽一下以远离谗言和妒忌。”田锡说:“事奉国君,唯恐不能竭尽诚心,况且天生的本性,岂能因为一次赏赐就改改变呢?”当时赵普为宰相,令有关官员接受群臣的奏章时,必先告诉赵普然后才送呈皇帝。田锡给赵普致信,认为这有失公正之道,赵普认错谢罪。
太平兴国六年(981),任河北转运副使,由驿使送信给皇帝论述边防大事,说:
臣听说动静的关键,是不能轻举妄动;国家安危的道理,是不能轻易谈论。利害相生,变化不定;取舍没有疑惑,思虑必定精细。所谓动静之机,不可轻举妄动这种说法,动是说用兵,静是说慎重,该动的时候静,就会姑息纵容敌寇产生奸恶;该静的时候动,就会失去时机坏了大事。动静适宜,就能收到理想效果。如今契丹骚乱,大概也是因为守边的官吏们,仅夺取羊马细利作为战捷,夸耀有所捕杀的小胜作为大功,招来怨恨结成仇敌,兴起战争引来了敌寇,都是由于这一点。前些年边陲战乱,皇上御驾亲自远征,敌骑撤退后,大军才回来。这都是我方失去了先机,落入敌人的圈套,所受的劳烦损耗,不可胜述。臣希望皇上申饬将帅,谨慎固守,不争小功。允许与邻国互市贸易,俘获的番邦人口,抚慰并遣返他们,如此不出五年,河朔一带的人民,就能专心务农,亭障要塞,都可储积军粮。然后等敌方乱时再进攻就能将他们打败,乘敌方衰弱时再发兵就能将他们降服,他们心悦诚服以后就不想着再回去,那我们就既省了力而又事半功倍。
诚恳地希望皇上考察古人的治国之道,致力于长远的谋划,显示抚慰万国之心,应用驾驭四邻之策,谋事最忌动不动就乱发行,道理最重要的是能深刻地谋划,这就是所谓的安危之理,不可轻易谈论。国家致力于根本大计,追求最好的治理,就会安定;丢下国内大事,而图谋远方之事,劳而无功,就会危险。做君主的有一定的法则,做臣下的有固定的职责,这就是致力于根本大计。皇上不拒绝进谏,臣下不隐瞒实情,这就是追求最完善的治理。汉武帝亲握符节,登上匈奴的单于台;唐太宗手系雨衣,讨伐远东小国,这便是舍近谋远。沙漠贫瘠荒芜,得到它也没有用处,这就是劳而无功。在位的臣下,敢于进言的很少,进言而被听从,未必会蒙受幸福;进言而不被听从,就会忧虑有大祸临头,那么想要下面不隐瞒实情能够办到吗?这哪里是务大体而求至治的道理呢?
臣又说过利害相生,变化不定的话,《兵书》上说:“不能尽知用兵打仗的害处的人,也就不能尽知用兵打仗的好处。”大概事情有可进之机却退却,那么妨害成功的事便会来到;有的本该退却而又前进,那么本科利用的事便会失去。可以快却反而慢,那么好处必定从此失去;可以慢却反而快,那么害处就必定由此而来。可以诛杀却反而赦免,那么奸邪之心,就会不时地产生祸害;可以赦免却反而诛杀,那么忠勇之人,就可能不关心国家利益。可以奖赏却反而惩罚,那么就会对有勤劳之功的人有害;可以惩罚却反而奖赏,那就会对越轨侥幸的人有利。能分辨利害,就是聪明。用天下人的耳朵去听就会听,用天下人的眼睛去看就会明。所以《书经》上说“明四目、达四聪”,就是这个意思。臣又说过取舍不可以有疑惑的话,所以说“孟贲之狐疑,还不如童子之必至”。思虑不可以不精细,所以说“差若毫厘,缪以千里”。自从国家图谋燕以来,交战不止,财物费用不能不损耗,人心不能不忧虑,希望陛下仔细地考虑,决定取舍,不要使得旷日持久,穷兵黩武。
信奏上后,皇帝嘉奖了他。太平兴国七年(982),田锡调任相州(今河南安阳市)知州,后改任右补阙。又上奏章议论国家大事。
第二年,调任睦州(今浙江省杭州地区建德市)知州。睦州人原先不知礼数,田锡建孔子庙,上表请求朝廷拿经书典籍发给学生,朝廷下令赐给《九经》,从此人人都知道立志求学。适逢文明殿发生火灾,田锡又上奏章竭力陈说时政,皇上嘉奖采纳了他的建议。调任起居舍人,回京后任判登闻鼓院,又上奏请求封禅。以本官任知制诰,不久升任兵部员外郎。
端拱二年(989),京畿一带大旱,田锡上奏章,有“调燮(xiè)倒置”的话,忤犯了宰相,被罢职降为户部郎中,调出京城任陈州(今河南周口市)知州。后因拖延杀人案件受牵连,被责罚授任海州(今属江苏省连云港市)团练副使,后调任单州(今山东省单县)团练副使。召回朝任工部员外郎,又议论当时政治的缺陷,不久被任命为直集贤院。至道年间,官复原职。
宋真宗继位,田锡升为吏部员外郎。出使秦、陇一带,回京后,连续上奏章,说陕西数十州受到灵、夏战争之苦,百姓困苦不堪,皇上为此而现出忧伤之色。田锡任同知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封驳司,被赏赐金紫;与魏廷式同事,因议论事情不合请求辞职,出任泰州知州。遇上彗星出现,田锡上奏请求皇帝反躬自责以回答上天的警诫,被皇帝再次在便殿召见。出发前,皇帝又派遣宦官前往问候,并且加以优厚的赏赐。
咸平三年(1000),皇帝下诏身边的大臣们推荐贤良方正,翰林学士承旨宋白推荐了田锡以应诏。田锡回到朝廷后,皇帝多次召见他商讨大事。田锡曾上奏说:“陛下即位以来,用什么方法来治理天下呢?臣希望陛下用皇王之道来治理。旧时虽有《御览》,只是分门别类地记事。臣请求从经、史、子、集四部中精选抄录,另编一部《御览》三百六十卷,皇上在日理万机的余暇,每日看一卷,一年就可读完。又采撷经史中的精要切直之言,编成《御屏风》十卷,放在皇帝座位的旁边,那么治乱兴亡的借鉴,就常在眼前了。”宋真宗认为他说的很好,下令史馆将各种书籍借给他,每编成数卷,就先拿给皇帝看。田锡于是先献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
《御览序》说:“圣人之道,散布在各种书籍史册之中。《六经》立言很高意义深远,若不讲求讨论,不能测知其深邃。各种史书则所记事迹殊异,若不参考比较其异同,岂能容易记住其纷繁复杂之处。子部则异端邪说众多,文集则符合经典的言辞极少。若不猎取精微要义作为鉴戒,提举纲要来融会贯通,编成供每日阅览的书籍,以资助日日更新的品德,那么就是从小读到老,也不能读完全部经书,更何况是日理万机的君王呢?臣每当读书时,就想着将自己从书中所得来补充圣上的聪明,将可以作为铭刻在座位旁边的格言,写在御屏风上;可以用来当作日常法则的,抄录下来供给皇上御览。希望用我的微薄之力,来补益皇上天地般的品德,使得皇上的功业能与尧、舜同等隆盛,而人民也能跻身于仁爱长寿的世界了。”
《御屏风序》说:“古代的帝王,盘盂上都刻有铭文,几案手杖上也有诫言,日常起居都必须观看,而早晚都不会忘记。商汤的《盘铭》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在几杖上刻铭文说:‘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唐代黄门侍郎赵智为高宗讲解《孝经》,举出其中最重要的一句说:‘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唐宪宗采集《史记》、《汉书》、《三国志》以来经国济世的要点,取名叫《前代君臣事迹》,书写在屏风上。臣每次阅览经、史、子、集,都从中摘取格言警句,不断进献给皇上,再题写在御用屏风上,或放置在座位旁边,皇上时时观看省察,则圣上的品德就会日益更新,同商汤、周武王一样崇高了。”
咸平五年(1002),再次掌管银台,批阅天下的奏章,如有谈及民饥盗起以及诏令不便于百姓的奏章,田锡都向皇上列条呈奏。皇上对宰相称赞田锡“深得诤臣之体”,当日下令田锡以原职兼任侍御史知杂事,又升任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连续上奏八道奏疏,都直言当时朝政的得失。咸平六年(1003)冬,病逝,享年64岁。遗表劝谏皇上用仁慈节俭来保持地位,用简明不繁来教化人民,居安思危,在治世时思虑祸乱。皇上看了颇为感动,对宰相李沆说:“田锡,是忠直之臣。朝廷稍有失误,正在考虑,田锡的奏章就已呈上来了。像这样的谏官,也不可多得。”嗟叹惋惜了很久,特下诏追赠田锡为工部侍郎。又录用他的两个儿子,一并任命为大理评事,并由公家发给费用办理田锡的丧事。
田锡为人耿直,很少迎合别人,未曾奔走于权贵门下,在官署办公,整天正襟危坐,从无懈怠之容。仰慕魏征、李绛的为人,以竭力谋划、劝善规过为己任。曾说:“我在朝廷任职以来,所写的奏章有52篇,都是谏官职分内的通常之言。若能被皇上听取,那就很荣幸了,又怎么可以收藏副本以示后人,靠批评时政来卖弄自己的公直呢?”下令全部烧掉。但性格过于保守固执,在地方任职时没有什么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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